她不想砸这么准的。
她只是想发泄,只是想让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停下来。
可是,当她抬起头,看到林慧正哭着给姚清竹擦血,看到姚岩松满脸焦急地翻找药箱,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时,那刚刚升起的一丝悔意,瞬间就被铺天盖地的委屈给淹没了。
凭什么?
明明是姚清竹言语恶毒在先,明明是她往自己伤口上撒盐!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怪自己?
为什么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巨大的落差感,象是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扼住了姚梦兰的心脏,让她窒息,让她想要毁灭一切。
“好好好好!”
姚梦兰惨笑着连连后退,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是我不该发脾气,是我心胸狭隘,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神怨毒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就不该喜欢陈思渊,不该跟他结婚”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出生在这个家里,给你们丢人现眼!”
说完这句气话,姚梦兰一把抓起沙发上的手包,转身就往大门冲去。
经过姚清竹身边时,她根本没有减速,反而恶狠狠地一侧身,用肩膀重重地撞了过去。
“嘶”
姚清竹本就头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整个人失去平衡,跟跄着往旁边倒去。
“小心!”
刚找到药箱跑回来的姚岩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姚清竹的骼膊。
“梦兰!你给我站住!”
姚成锋在身后怒吼,可回应他的,只有那一记震天响的摔门声。
“砰——!”
大门紧闭,姚梦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一片狼借后的寂静。
林慧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圈通红,指着门口的手都在抖。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越活越不懂事了!”
抱怨完大女儿,林慧又心疼地看向小女儿,声音立刻软了下来。
“清竹,怎么样?疼不疼啊?是不是头晕?”
姚清竹被扶着坐回椅子上,额头上的疼痛像针扎一样密集。
但她看着母亲满脸泪痕、父亲气急败坏、大哥一脸紧张的样子,只是轻轻垂下了眼帘。
“还好,妈,不是很疼。”
她脸色苍白,语气却依旧温和,带着一种极其懂事的隐忍。
“其实怪我。”
“我刚刚不应该说那些话刺激大姐,明知道她现在情绪不稳定,我还非要往她痛处戳。”
这番话一出,在场的三个人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明明是被打了,却还要反过来道歉,这份懂事,更加衬托出姚梦兰的跋扈和不可理喻。
姚岩松叹了口气,打开碘酒瓶盖,小心翼翼地凑近伤口。
“忍着点,先消个毒。”
冰凉的药液喷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姚清竹微微皱了皱眉,一声没吭。
姚岩松仔细检查了一番,见伤口虽然流血吓人,但好在不算太深,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没事,你不用自责。”
姚岩松一边熟练地处理伤口,一边沉声说道。
“有些话,直接说开了也好。”
“这些道理我早就想跟她说了,就是顾虑她的心情,一直没敢开口。”
“你看吧,今天你一说透,她果然就破防了,这说明你也说到她心里去了。”
给伤口粘贴纱布后,姚岩松看着那块渗血的纱布,还是皱起了眉头。
“不行,还是得去医院处理一下。”
“虽然伤口不深,但毕竟在脸上,万一愈合不好要留疤的,还是去让医生看看需不需要缝针。”
一听这话,林慧立刻急了,抓起外套就往身上披。
“对对对,得去医院!”
“走,马上走,咱们去私立医院,找最好的整形科医生。”
“必须缝美容针,清竹还没嫁人呢,脸上可绝对不能留疤!”
母子俩一左一右,搀扶着姚清竹站了起来。
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弹的姚成锋,此刻象是老了十岁。
他看着那一地的碎玻璃渣,重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唉”
“梦兰这一次,可能是真的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抬起头,看着额头缠着纱布的小女儿,眼神复杂,带着几分愧疚,又有几分无奈。
“清竹啊,你也别怪你姐。”
“她现在是钻了牛角尖,等她冷静下来,爸让她给你道歉。”
都要去医院了,还要先替施暴者找补两句。
姚清竹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转过身,看着这个所谓的“一家之主”,眼神平静得象是一潭死水。
“我知道的,爸。”
她轻声应了一句,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流露。
林慧和姚岩松护着她往门口走去。
走到玄关换鞋的时候,姚清竹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穿好鞋,直起身,手扶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推门。
她慢慢地回过头,隔着大半个客厅,远远地看向还在沙发上长吁短叹的姚成锋。
“爸爸。”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空旷的客厅里,却清淅得可怕。
“我知道你没有重男轻女。”
姚成锋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女儿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紧接着,姚清竹那平淡如水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是,比起我,你的确更喜欢大姐。”
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没有委屈的哭诉,仅仅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说完。
她甚至没有看姚成锋的反应,直接推开门,走进了夜色里。
大门轻轻合上。
“”
姚成锋僵坐在沙发上,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象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闷得喘不上气来。
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大女儿刚刚发疯破防,把家砸了。
这一向乖巧懂事的小女儿,怎么也突然迎来了迟到的叛逆期?
这一刀补的,比刚才那满地的玻璃渣子还要扎心!
黑色的大奔象是一头沉默的野兽,疾驰在通往私立医院的快速路上。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刚才姚岩松喷的那些碘酒味道,有些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