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把那个被认错的姐姐挤到一边,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喊:“是我!是我救的你!你要报恩找错人了!”
哪怕被骂不知羞耻,她也要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可惜啊。
那个闷葫芦,愣是一个字都没提。
直到现在,姚清竹才琢磨过味儿来,也理解了陈思渊当年的沉默。
这种话,哪是能随便说的?
你想想,一个大男人跑到女方家里,张嘴就是:“我娶你不是因为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多迷人,纯粹是因为我欠你一条命。”
这话听着象什么?
这还是报恩吗?
这简直就是当面打脸。
这就差指着鼻子骂:“我对你没感情,我就是来还债的。”
这哪里是结亲,分明就是结仇。
陈思渊是个体面人,他想给那个“救命恩人”最起码的尊重,哪怕是用自己的婚姻做代价。
正因为看懂了这一点,姚清竹现在对陈思渊才格外心疼。
那时候,全家上下没一个给陈思渊好脸色的。
父母防着他象防贼,大哥看他象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只有姚清竹,会在饭桌上帮他夹菜,会在没人理他的时候主动找话题。
哪怕后来大姐姚梦兰顶着全家的压力,非要跟这个穷小子领证。
全家人都冷着脸不肯去祝福的时候,也是姚清竹跑前跑后。
结了婚以后,那两年里,她也是唯一一个还会拎着水果去那个小家做客的娘家人。
她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看着他对大姐小心翼翼的讨好。
心里五味杂陈。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姚清竹觉得,该结束了。
她得亲手给自己那段还没发芽就枯死的青春期暗恋,画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后来她去得越来越少,直到几乎不再登门。
毕竟人家小两口过日子,你是小姨子,老往姐夫跟前凑合算怎么回事?
瓜田李下的,好说不好听。
她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那个惊艳了她岁月的少年,终究是成了姐姐的枕边人,成了姚家那个唯唯诺诺的赘婿。
可谁能想到呢?
这人生的剧本,就象是那个为了超车而失控的大货车一样,彻底跑偏了。
这一偏,就是天翻地复。
陈思渊和姚梦兰离了。
而那个被全家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快三年的“软饭男”,摇身一变,成了深藏不露的大佬。
最荒诞,也最让人唏嘘的是。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吃了这么多苦头。
真想也终于大白,当初那个在烈火和废墟中,拼了命把他拽回人间的。
不是那个高傲又盛气凌人的前妻姚梦兰。
而是此刻握着方向盘,正赶着回家面对这一切的,姚清竹。
姚清竹拔落车钥匙,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这才推门落车。
穿过入户花园,推开那扇厚重的红木大门,一股几乎凝固的低气压扑面而来。
客厅里灯火通明,亮得有些刺眼。
一家人都在,整整齐齐,象是在搞什么三堂会审。
姚成锋坐在主位上,手里的雪茄燃了一半,烟灰缸里已经积了不少烟蒂。
林慧坐在旁边,显然已经从丈夫口中得知了那个荒唐的真相。
此时此刻,这位母亲看着刚进门的小女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震惊、愧疚、难以置信,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而在沙发的另一头,姚梦兰端坐着,背挺得笔直,象是一只骄傲却被拔了毛的孔雀。
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紧紧抿着,连那个标志性的精致妆容都掩盖不住此刻的憔瘁和狼狈。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没往姚清竹这边看。
那是心虚,是不甘,更是无法面对。
“回来了?”姚成锋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听起来象是含了一把沙砾。
他冲着姚清竹招了招手,指了指离他不远的位置。
“过来坐。”
姚清竹也没矫情,换了鞋,径直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大哥姚岩松的身旁。
姚岩松瞥了妹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烦躁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
一家五口,心思各异,客厅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姚成锋将手里的雪茄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抬头看向姚清竹:“事情的经过,你应该都想起来了吧?”
姚清竹靠在沙发背上,神色出奇的平静。
“恩,想起来了。”
“爸,您也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当年的事儿其实挺简单的。”
姚成锋叹了口气,身子微微前倾,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
“清竹,既然真相大白了,爸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件事,你觉得要怎么处理?”
姚清竹象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以为然。
“处理?”
“爸,这有什么好处理的?”
她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就象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大姐跟思渊哥早就把婚离了,红本换绿本,法律程序走得干干净净。”
“现在的思渊哥,跟咱们姚家,除了那一纸过去的婚约,还有什么关系吗?”
这句话一出,姚梦兰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指甲都要掐进肉里。
姚清竹却象是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至于我。”
“我现在跟思渊哥就是纯粹的好朋友,合作伙伴。”
“他在生意上照顾我,带着我挣钱,我们相处得挺愉快的。”
“所以,这还要怎么处理?难道还要开个新闻发布会澄清一下当年到底是谁救的人?”
姚成锋被噎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小女儿会是这么个态度。
他愣了半晌,才有些迟疑地重新开口:“不是我不那个意思。”
“我是想知道,你跟陈思渊你们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太浓了。
姚清竹也是一愣,随即脑子转了个弯,立马反应了过来。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爸,您该不会以为,我会挟恩图报,让思渊哥跟我结婚吧?”
“或者说,您觉得我就应该顶上大姐的位置,再去跟思渊哥续上这段姻缘?”
这话太直白了,直白得象是一把尖刀,直接挑破了客厅里那层遮羞布。
“嗖——”
几乎是同一时间。
两道凌厉的眼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和嫉妒,从姚梦兰那边狠狠射了过来。
若是眼神能杀人,姚清竹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大姐千刀万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