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陈思渊收回目光,重新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
他侧过头,看向还处在懵逼状态的姚岩松。
“大哥。”
这一声称呼,叫得极其自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我还有些私话要跟清竹说,这里太闷了,就不跟你们一桌了。”
说完,他根本不管对面姚梦兰是什么反应。
甚至连一个多馀的眼神都没给那位面如死灰的前妻。
他直接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拉住了姚清竹的手腕。
“走吧。”
姚清竹猝不及防被陈思渊拉住了手,只觉得一股电流从手腕瞬间窜遍全身。
她的脸瞬间爆红,大脑一片空白。
“啊哦好”
她结结巴巴地应着,话都说不完整,象个被牵走的小媳妇一样,乖乖地低着头就跟着陈思渊走了。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包厢门口,只留下一室的死寂。
姚岩松坐在原位,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对面已经彻底崩溃、趴在桌上无声哭泣的姚梦兰。
他无奈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这叫什么事儿啊。
看来自家小妹那边是用不着他操心了,陈思渊这小子手段高着呢,三言两语就把那傻丫头哄走了。
现在让他头疼的是,自己这大妹妹这边要怎么收场。
看梦兰那样子,估计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了。
这打击实在太大,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然而。
就在姚岩松准备起身去安慰前妻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他的动作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瞪大。
等等!
不对劲!
刚才陈思渊走的时候叫他什么来着?
大哥?!
这小子刚刚进门的时候,不是还一口一个冷冰冰的“姚先生”吗?
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又改口叫“大哥”了?
姚岩松猛地扭头看向包厢门口,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这小子,这是要把这声“大哥”给续上啊!
这是要把我小妹也给拐跑的节奏啊!
“陈思渊!你个混蛋!”
“你要对我小妹干什么!!!”
“碰”的一声闷响。
包间厚重的实木门被重重关上,彻底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但此刻,空气里的氛围却完全变了。
没有了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压抑,反倒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与尴尬。
陈思渊松开了拉着姚清竹的手。
掌心里那种细腻温热的触感骤然消失,让他心里竟然莫名空落了一下。
两人在窗边的茶台前面对面坐下。
窗外是斑驳的夜色,屋内是袅袅的茶香。
谁也没有先开口。
姚清竹低着头,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脸红得象只煮熟的虾子。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刺激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暗恋了这么多年的思渊哥,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拉走。
而陈思渊则一直盯着她看。
他的目光有些深沉,象是在通过眼前这个娇俏的女孩,重新审视这荒唐错位的三年。
良久。
陈思渊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修长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清竹。”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陈思渊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在三年前,你姐第一次带我回姚家见家长的时候。”
“你是不是就已经认出我了?”
姚清竹的身子微微一颤。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见底的鹿眼里,并没有半分躲闪。
她轻轻点了点头。
“是。”
回答得干脆利落。
“思渊哥,我看到你进门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你了。”
陈思渊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猜测,但亲耳听到她承认,那种冲击感还是很强。
姚清竹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执拗。
“出车祸的时候,你是重伤昏迷的。”
“那时候你眼睛都睁不开,意识也是模糊的。”
“但是我不一样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很是认真地说道。
“我当时可是清醒的。”
“虽然那时候我很害怕,但我把你那张脸记得清清楚楚,刻在了脑子里。”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哪怕你变得成熟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陈思渊听着这话,只觉得胸口象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傻姑娘,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责备。
“既然认出来了,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说?”
“如果你当时说了,我也许就不会”
就不会跟姚梦兰结婚。
姚清竹咬了咬嘴唇,眼神黯淡了几分。
她老老实实地说道:“怎么说啊?”
“那时候,你是作为姐姐的男朋友上门的。”
“你们手牵着手,看起来感情那么好。”
“而且”
姚清竹的声音小了下去,带着几分委屈。
“而且爸妈当时那个态度,你也看到了。”
“他们根本就看不上你,觉得你是个穷小子,配不上姐姐。”
“整个家里,除了我,没人欢迎你。”
她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一股令人心疼的小心翼翼。
“更何况,我一直觉得那个时候你是昏迷着的。”
“你根本就没有看清救你的人是谁。”
“我要是突然跳出来说,其实当初救你的人是我”
“你会信吗?”
陈思渊顿时沉默了。
包厢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想反驳。
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是啊。
如果当时姚清竹真的跳出来说是她救了自己。
以他当时对姚梦兰的那个痴迷劲儿,再加之先入为主的吊坠印象。
他大概率真的会以为这是姚家为了拆散他和姚梦兰而编造的谎言。
甚至可能会因此厌恶姚清竹。
这太讽刺了。
就是这一连串看似合理的阴差阳错,才导致了后面这一系列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一步错,步步错。
最后酿成了这三年的苦果。
陈思渊向后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精致的吊灯。
他又无奈地笑了笑。
笑容里满是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