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终于等来了她的身影,踩着午后四点钟最柔和的阳光,轻轻推开了房间的木门,看着那扇半掩的木门被她一点点推到最大,“咔哒” 一声脆响,门吸稳稳吸住了门板,她才从容地走近我,可那木门却如知道我心意似得竟自顾自地缓缓关闭上了,让我愉悦至极。
阳光斜斜地从老式木窗的格棂间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交错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暖气片带来的温热,恰好隔绝了走廊里的喧嚣,给了我们避开旁人、独处谈话的契机。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微凉的搪瓷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濡湿了指腹,压在心底许久的顾虑像被按捺不住的潮水,再也藏不住,一股脑对她和盘托出,语气里满是恳切,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灼:“你往后要是结婚了,总得考虑夫妻团聚的事啊。你想,要是回了县城,将来爱人在这边,或者你在那边他在这边,通勤时间太长,来回折腾不说,日子久了难免生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再往后有了孩子,入托要找靠谱的幼儿园,上学要拼学区和师资,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省会的三甲医院总归比地方方便得多 —— 这些实实在在的事,还是在省会城市生活更省心、更有保障啊!”
她闻言,脸颊唰地一下就泛起了细密的红晕,从耳尖一直蔓延到下颌,像熟透的水蜜桃,下意识地避开我的目光,转头望向窗外那棵还没掉完树叶的梧桐树,手指轻轻绞着奶白色裤腿,指节微微泛白,强装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与慌乱:“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想得也太远了吧!我现在明明还是孤身一人,连个能说得上话的异性朋友都没有,这些家庭、孩子的事,对我来说都还只是不着边际的梦而已,太遥远了。”
听到 “孤身一人” 这四个字,我心里像是突然炸开了一束烟花,抑制不住的窃喜瞬间涌遍全身 —— 原来她每天晚上出去,并不是我偷偷揣测的那样去约会。那些天夜里翻来覆去的不安、看到她晚归时强压的酸涩,此刻都像被阳光晒化的积雪,悄悄消融了大半。可这份窃喜没持续多久,又被她轻描淡写的态度拉回了现实,心里的忧虑丝毫未减,反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越发沉重。
话音顿了顿,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反驳的理由,猛地抬眼望着我,眼底闪过一丝倔强的光,语气带着几分辩驳的意味,声音也提高了些许:“县城也有很多优秀的男生啊,踏实稳重,会过日子,不像省会里的人那么浮躁,谁说那边就没有合适的机会了?不能总带着偏见觉得省会就什么都好呀!” 末了又轻轻叹了口气,肩膀微微松弛下来,带着点随遇而安的坦然,语气也柔和了些:“何况我觉得人活着,先顾好眼前的日子就好。把当下的工作做好,下班能吃口热饭,周末能逛逛公园,这样就挺舒心的。以后的事,变数那么多,想再多也没用,以后再说嘛,没必要提前给自己添烦恼。”
我看着她不以为意的模样,往前探了探身子,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加重了语气,眼神里满是期盼与急切:“我不是不让你考虑县城,也不是说县城不好,那里的生活节奏慢、人情味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不想你再回到中学时那样的小圈子生活里啊!你当初那么努力,挑灯夜读考上省会的大学,毕业后又咬着牙留在这里打拼,不就是想看看更广阔的世界,给自己多挣点选择的余地吗?既然已经来到省会,就该好好抓住眼前的机会,趁年轻多闯一闯、多拼一拼,努力在这里扎下根、站稳脚,成为这座城市真正的一份子。我没说县城的男生不好,也没说那边机会少,只是相对来说,省会的工作平台、发展空间、教育医疗资源,总归要多一些、好一些,对你往后的人生总归更有利,不是吗?”
话到此处,我突然想起昨晚和西郊分公司领导的谈话,眼睛一亮,连忙补充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个好消息!我们谈了足足十五分钟,我把你的专业能力、之前做的项目案例,还有平时工作里的认真劲儿都详细说了说,他们听得特别认真,还频频点头,说你的条件完全符合他们的需求,特别满意。说今天一早就请示上级,没问题的话就正式启动录用的相关动议 —— 这么看下来,这件事的可能性其实非常高,几乎算是板上钉钉了!”
她原本低垂的眼眸猛地亮了起来,像被瞬间点亮的星辰,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欣喜,急切地追问道:“真的?你没骗我?西郊分公司那边真的有意向要我?” 话音刚落,嘴角便忍不住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像春日里悄然绽放的桃花,从眼角眉梢一直蔓延到嘴角,藏不住的欣喜从眼底一点点溢了出来,连带着脸颊的红晕都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可我看着她这般雀跃的笑容,心里却沉甸甸的,半点也高兴不起来。那股本该随之而来的喜悦,像是被一层厚重的忧虑包裹着,透不过气。我望着她明亮的眼眸,语气里带着几分近乎恳求的意味,声音也放柔了些,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所以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留在省会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里有更好的发展,有我…… 就算是为了我,也留在省城里好不好?你看我现在都不怎么去惹你了,离你远远的,可不就是尊重你,只希望能够天天见到你……”
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倏地淡了下去,那双明亮的眼眸也迅速暗了几分,像被乌云遮住的星光。她沉默了几秒,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房间里只剩下窗外槐树叶沙沙的轻响。片刻后,她没再多说一个字,也没再看我一眼,只是猛地转过身,快步朝着门口跑去,奶白色的宽松裤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带起一阵淡淡的风。木门被她轻轻一带,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随后便恢复了寂静。
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沐浴着渐渐西斜的阳光,光影在身上慢慢拉长。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得知她单身的隐秘窃喜,又有对她未来的深深担忧,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与怅然 —— 我把最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把最真的心意说给她听,可她终究还是选择了逃离。满心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得我胸口发闷,连窗外的槐花香,都似乎变得有些苦涩起来。
315
本已是到了修身养性的年纪,早该褪去一身浮躁,守着岁月的安稳修心养性。这些年,生活就像屋后那条静静流淌的河,波澜不惊,连风掠过水面都只带起浅浅涟漪,日子过得平淡却也踏实,以为余生大抵就是这般静水长流,无波无澜。可谁曾想,五年前那个 “小妖精” 的出现,竟像一颗凭空坠落的陨石,硬生生在我平静无波的生活海面上,掀起了十二级狂风巨浪。
她鲜活、热烈,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像盛夏正午的太阳,灼得人睁不开眼,却又忍不住想靠近。自她闯入我的世界,我的情绪便再也由不得自己把控:有时会因为她一句俏皮的玩笑、一个明媚的笑容,瞬间被推上云端,满心满眼都是酣畅淋漓的欢喜,连周遭的空气都带着甜意,忘乎所以;可转眼又会因为她无意间的疏忽、一句冷淡的回应,瞬间坠入谷底,满心郁结无处排解,只能对着空荡的房间黯然神伤,那种失落与怅然,竟难自已。而更多的时候,我都在一种悬而未决的等待里消磨时光 —— 盼着她的消息,猜着她的心思,不知道下一秒等来的是意外之喜,还是徒增烦恼,只觉得这漫长的等待像一张细密的网,将我层层缠绕,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煎熬。
心里攒下的苦闷,像堆在角落的落叶,越积越多。这些情绪,既不能对旁人言说,又无法自我消解,只能自己默默扛着、挨着。每一个日出日落,都在 “盼着能从这份纠结里解脱” 的念头里重复,日子过得像被按下了循环键,平淡却又沉重。
我想郑重地对林晓说:我心悦于她,绝不止是被她出众的容颜所吸引 —— 那双清澈的眼眸、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固然让人见之难忘,但真正让我深陷其中、念念不忘的,是她身上那份历经世事却依旧未改的至真至纯。那是一种不加修饰的坦荡,一种发自内心的柔软,她待人接物时的真诚,面对困境时的纯粹,对待生活时的热忱,都像一束干净的光,直直照进我曾有些灰暗的世界。
在此之前,我总觉得人世间多是奔波与疏离,生活也常被琐碎与疲惫裹挟,慢慢就对周遭的美好变得麻木,甚至默认世界本就该是这般寡淡与凉薄。可自从遇见她,从与她的每一次交谈、每一次相处中,我才真切领略到,原来世间真的有这般纯粹的善良,有这般不掺杂质的美好。她会为路边受伤的小猫驻足,会为陌生人的困境轻声叹息,会为生活里的小确幸满心欢喜 —— 是她让我明白,生活从不是全然的灰暗,那些藏在烟火日常里的温柔、那些人与人之间纯粹的善意,都是照亮前路的光亮。也是因为她,我才慢慢拨开了对人生的迷茫,找到了人来人世的真正意义:不是孤身一人的匆匆赶路,而是有人相伴,一起去感受、去经历、去珍藏。我满心渴望能与她并肩同行,一起踏遍山川湖海,探索未知的新奇;一起围坐灯火可亲,拥抱柴米油盐里的温暖;一起在春去秋来中,分享岁月里的喜怒哀乐。这份与她相守的期许,早已成了我最迫切想要实现的人生目标,更是支撑我在平凡日子里步履不停、孜孜以求的不竭动力。
不知从何时起,我总在走路时不经意间偶遇喜鹊。它们或落在枝头,或掠过肩头,在我头顶叽叽喳喳地鸣叫,那清脆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温柔的暗示。每当这时,我便忍不住停下脚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觉得这一定是上天悄悄送来的预兆 —— 它在轻声告诉我,别急,要耐心等待,等待将林晓这份最珍贵的礼物,恩赐于我。所以每次听完喜鹊的欢快叫声,我都会带着满心的虔诚,轻声对它们说:“谢谢,谢谢你们呀,也谢谢这份温柔的期许。”
昨晚陪孩子写作业,一熬就到了十二点多。连续几天都是这样的节奏,孩子在题海里奋战,我在一旁静静陪伴,既要解答他的疑惑,又要安抚他偶尔烦躁的情绪,着实磨人。前几日的睡眠不足本就累积着疲惫,昨晚算是到了极限,躺下时只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可入睡后,梦里的场景却格外清晰温暖,没有琐碎的烦忧,没有疲惫的奔波 —— 我竟与她一同置身于她从小长大的那座充满古韵的老城。我们在厂区与家属区的马路上慢慢踱步,聊着彼此的过往与心事;我们在巷口的小馆里同吃一碗面,感受烟火气里的踏实;我们一起逛街购物,为彼此挑选合心意的小物件;我们一起走亲访友,在亲友的欢声笑语里感受人情的温暖;我们在暮色四合时相依相伴,在平淡的日常里尽享男欢女爱的缱绻。周遭的一切都那样熟悉亲切,老城墙的斑驳、街边小贩的吆喝、邻里间的问候,都带着浓浓的人情味,将我们紧紧包裹。那一刻,没有时光的催促,没有外界的纷扰,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细细珍藏,心底的愉悦浓烈到了极点,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早上六点,闹钟一响,我便挣扎着爬起来,本以为会是头昏脑胀、萎靡不振的模样,没想到洗漱过后,竟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或许是连日来的忙碌让 “习惯成自然”,身体早已适应了这样的节奏;但我更愿意相信,是梦里那份与她相伴的温暖,是内心深处对未来的期许与满足,激发出了意想不到的潜力,驱散了所有的疲惫。想来人的适应能力确实强大,即便几天睡不好,也能靠着一股韧劲撑住,何况眼下不过是专心陪伴孩子度过这段学习的关键期。只是如今中学的 “内卷” 也着实厉害,孩子们埋首于堆积如山的试卷,家长们也跟着焦虑奔波,报补习班、盯作业、关注成绩,不敢有丝毫松懈。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终究也和孩子一起,被卷入了这股洪流之中,身不由己却也只能全力以赴,只盼着孩子能不负努力,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而我心中那份对她的牵挂与期许,也成了这忙碌生活里最温柔的慰藉,支撑着我在烟火琐碎与人生期许中,坚定地往前走。
今上午有件关乎项目推进的要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我特意寻到林晓的办公室,想着等她把整理好的材料做完,第一时间过目把关。可一见到她坐在桌前低头忙碌的模样,额前碎发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一时没忍住,便凑过去拉住她的胳膊,絮絮叨叨说起了连日来压在心底的心里话 —— 有对她的在意,有自己的纠结,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反倒把来这儿的正经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她递过来的材料也只是草草扫了几眼,压根没仔细瞧。
等她笑着道别、转身出了门,我才猛然想起正事,拿起材料仔细翻看。这一看可不得了,材料里藏着好几处关键漏洞,若是就这么交上去,后果不堪设想。我心里一紧,来不及多想,赶紧起身追了出去,一路快步赶到她的办公室。推开门时,她正和同屋的同事说笑,见我急匆匆进来,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我把材料放在她桌上,指着漏洞一一说明,起初她还嘴硬辩解,说自己明明核对过,不可能出错,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服气。可在实打实的问题面前,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上的神色也蔫了下来,终究是没法再反驳,却始终梗着脖子,不肯说一句 “我错了”。我看着同屋的几位同事都好奇地望过来,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让她下不来台,只是心里暗暗觉得,她这不肯认错的态度,实在不妥。
我在一旁站着,等着她修改。可她一边对着材料敲键盘,一边频频拿话怼我,一会儿说 “领导你在这儿我压力大,思路都乱了”,一会儿又说 “这点小问题我自己能搞定,你不用盯着”,明摆着就是不想让我在旁边站着 —— 那模样,倒像极了上学时犯了错的学生,最怕老师在跟前盯着,浑身不自在。被她当众抢白了几句,我有些尴尬,只能干笑两声解嘲:“这不是怕领导写的字龙飞凤舞,你瞧不清嘛,万一再漏了什么,岂不是更麻烦?” 她听了,只是抿了抿嘴,依旧低头敲着键盘,压根不接我的话。我讨了个没趣,只好讪讪地又干笑两声,灰溜溜地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一会儿,敲门声就响了。开门一看,是她来了,手里捏着改好的材料,低着头递到我面前,眉眼比刚才顺服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谦和了许多:“张哥,我改好了,你再看看有没有问题。” 我接过材料,快速翻阅了一遍,漏洞都已补齐,格式也规范了,便抬头冲她摆了摆手,本也没打算与她计较这些小事,便大方交代了其他要办的事,让她先回去忙。
她应声退下后,我看着桌上的材料,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瞧瞧,她与我如今竟已熟络到这般没大没小的地步,我这上级的身份,在她面前,怕是再也威慑不住她了。这五年的纠缠,早已让那份上下级的界限变得模糊,剩下的,竟是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下午天光阴沉北风渐紧,暮色早早就漫进窗棂,我轻手轻脚推开她房间的门,木门合页发出一声极浅的吱呀。刚跨进半步,便撞进她望过来的目光里 —— 她原是坐在临窗的椅上翻书,许是早听见了走廊里的脚步声,我一出现,她便立刻抬了头。那双眼眸亮得像盛了碎星,眉梢眼角都浸着藏不住的喜色,连带着鬓边垂落的碎发,都像是沾了几分雀跃的暖意,半点也藏不住。
我忍不住弯起唇角,脚步不停往她身边走,语气里带着几分故意的打趣:“怎么,这才刚听见动静就抬着盼着,看见我就这么开心?”
她闻言,嘴角的笑意没淡半分,反而漾开得更柔了些,眼尾微微弯着,语气温软得像初春化雪时的风,又像是揉了层刚晒过太阳的暖意,轻轻柔柔飘过来:“才不是呢!” 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娇憨,却没半点说服力,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轻轻咬了咬下唇,像是在掩饰那份藏不住的雀跃。
我挨着椅坐下,指尖不经意拂过椅边垂落的流苏,心里的暖意顺着笑意脱口而出,没半分思索:“可我每次来见你,都是打心底里高兴的。” 这话是真的,每次从踏上去往她屋子的路开始,连脚步都变得轻快,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见到她的期待,此刻说出来,只觉得坦荡又真切。
她听了,眼底的光亮微微晃了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几秒钟的静默后,她轻轻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没再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动作轻缓,仿佛在细细咂摸我这话里的分量,又像是在品味那份直白又滚烫的心意。空气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缠缠绕绕地漫在鼻尖。
我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心里却明了 —— 她不反驳,便是默许了。她一向是懂我的,懂我话里的真心,懂我每次奔向她时的雀跃,也懂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于我而言,从来都不是寻常的消磨,而是满心满眼、藏都藏不住的欢喜。那些沉默里,全是无需言说的默契,像温水浸着糖,慢慢化开,甜得人心头发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