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程天倪就是讨厌程簪书这副假仁假义的做派。
在家里,尤其当着程文斯的面,她好象一只无辜柔弱的小白兔,装得好一手逆来顺受。
不知情的人看表相,都以为他欺负她。
没人相信,他从来就没在程簪书手里、在她嘴皮底下讨到过便宜。
程天倪怄气得要命,此时对上簪书一脸无所吊谓的冷艳,气更加不打一处来。
口不择言道:“你说你妈都去坐牢了,你还腆着脸来认爸爸做什么,我们程家清清白白的名声都被你弄脏了,你这个丢人现眼的污点!”
簪书面色骤然变冷。
程天倪喷得飞快,此时察觉气氛不对,回头再顺一遍,也无法照样还原出自己说过的内容。
总之,相争没好话,更难听的话他都骂过。
然而,他和程簪书刀光剑影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回,程簪书的脸色这么难看。
不知哪个字眼刺激到了她。
簪书拢着裙摆,慢条斯理地从吧台椅上下来。
甩甩右手手腕,活动开。
“啪——!”
一声响亮的脆响。
耳光打偏了程天倪的头。
她出手利落,利落到程天倪始料未及地被打懵了。
好久好久才记得抬起手,呆呆地捂住脸颊。
“你打我?”
簪书左手托着右腕,手心也有点发麻,刚才她用了十成力道。
就很解气。
于是她甜甜地弯起红唇,笑开。
“二十一岁了还学不会说人话,基本判定为发育迟缓,没关系,姐姐教你呀。”
程天倪仍是不敢置信:“程簪书你敢打我?”
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震惊过度的喃喃自语。
簪书这回连回答都懒了。
他跟班的朋友里有个穿黑裙的女孩子,目睹程天倪被打,神色比程天倪本人更难接受。
心急如焚地上前想要查看程天倪伤势,凶恶地瞪着簪书:“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能打人……”
瞧见黑裙女孩眼里的心疼都要滴出来,簪书一目了然。
什么世道,小垃圾也有人爱慕。
程天倪终于回了神,映入眼帘的是簪书的脸。她打了他,还在对他笑。红唇微微翘起,一点点上扬的弧度,清亮的眸底却象过了冷水般冰凉,看他仿佛看不听话的顽劣小孩。
再也没什么比这更侮辱人,程天倪听见自己脑子里某一根弦,“轰”地断掉。
一把推开旁边碍手碍脚的黑裙女生。
程天倪以牙还牙地扬起手掌。
“程簪书我草你妈!!”
与此同时,酒吧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朋友里有人慌慌张张地喊了句“程少”,耳光就要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程天倪的手臂被人慌忙架住了。
朋友们后怕地相视一眼。
幸好没给程天倪打下去。
若让他在当下节骨眼儿打了程簪书,他们这群作陪的朋友,没一个能抽身事外。
簪书平静地看着跨进门口的男人。
能一登场就把人吓得半死,除了那位狂妄自大的厉家太子爷,还能有谁。
厉衔青应该从某种比较重要的场合直接过来,罕见的西装革履正式打扮,黑色衬衫打底,外穿白色西服,挺阔剪裁将身形勾勒得更为挺拔健硕。
领带被他解了下来拿在手里,衬衫扣子照旧松了两颗。
他懒洋洋地走进酒吧,如过无人之境,天生自带的冷锐气场,却让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人,纷纷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距离仍有五六米,厉衔青瞧见簪书这边的混乱,挑挑眉,停下脚步不走了。
就近挑了张沙发,好整以暇地坐下。
搭起二郎腿,一副看好戏的悠闲架势。
簪书无语极了。
他究竟来干嘛的。
“程少,算了。”
“呃,厉哥来了,看着呢……”
“咱们大老爷们,犯不着和你姐一个女人计较,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她毕竟也算厉爷的妹妹不是?”
生怕程天倪还要继续把事闹大,连带他们也被厉衔青记上,朋友们七嘴八舌地劝。
京州城里,叫得出名字的人家,有谁不知道厉家这位,目中无人行事放荡,唯独把程簪书宠成了开在心上的一朵花。
他可以逗他可以训,别人敢碰一下他的宝贝试试?
程天倪的脸色青紫变幻。
厉衔青就坐在那儿,撞见了他要甩程簪书耳光,没过来阻止,甚至连话都不说一句,就只看着。
可程天倪的手却象被铁索缠住了,定在半空,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
好半晌,程天倪握了握拳,手僵硬地垂回身侧。
眼框猩红地瞪着簪书:“妹妹,程簪书,你好意思说你是厉衔青的妹妹?”
程文斯知道的事情,他也都知道。
程天倪嫌弃地打量着簪书,压低声音::“十几岁就懂得爬床勾引男人的货色,你最好祈求厉衔青对你永远不腻,否则到时候看还有谁给你撑腰。”
他的音量控得刚好,厉衔青听不见,左右的朋友能清楚听到。
众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
簪书的流言,他们听说过一点,事关厉家,无人敢去求证。
如今看来……
簪书的目光从厉衔青身上收回,睨向程天倪,定了两秒。
从容不迫地再度抬起手。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梅开二度,好事成双,谁也想不到簪书会再次动手,不约而同地惊呆了。
“呵。”厉衔青低低地笑了声。
簪书看着程天倪,眼神失望透顶:“你喜欢我。”
零帧起手的陷害,比连受两个耳光的冲击力更大,程天倪耳朵被打得嗡嗡响,怀疑自己听错。
“什么?”
“弟弟,你就这么喜欢我,是吗?”簪书叹息地说着,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口吻。
“你从小就喜欢我,还试图强迫我,爸爸为了保护我,将我交给厉家抚养,没想到你还不死心,爸爸只能把我送去苏城。”
“我回京州读大学读得胆战心惊,你也没放过我,我不堪其扰,只读了两年,就逃去美国。”
“现在我回来没几天,你就又来了。”
“得不到我,你就要毁掉我,是吗?”
一句接一句,簪书痛苦地控诉着,清泠泠的眼眸不知何时漫上了泪水。
任谁看,都会认为她是被弟弟骚扰,逃到已经无路可逃,只能选择破罐子破摔的苦情姐姐。
只有程天倪没漏看,簪书眼泪掩盖下,那抹晶晶亮亮的恶作剧。
“程簪书你!”
视线扫了现场一圈,在场所有人投向他的眼神,显然都带了些复杂难言的意味,或多或少都信了程簪书的鬼话。
没办法,程簪书这张脸,长得太有说服力,也太有欺骗性了。
况且她说的时间线,和她的人生轨迹完全吻合,毫无漏洞可找。
程天倪感觉头皮发麻得快要裂开,歇斯底里地大吼:“你们别听她扯几把蛋!我打死也不可能喜欢她!”
簪书很是黯然神伤地抹掉眼角的泪。
“你看,你甚至都不肯喊我一声姐姐。”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泼脏水谁不会,程天倪污蔑她,她才懒得反驳,泼回去不就行了。
把自证清白的机会留给他。
她是记者,谁能比她更会编故事。
鸦雀无声中,程天倪急得舌头都快打结了:“我他妈的没有!”
仿佛还嫌场面不够混乱,厉衔青一手柄玩着领带,一手插在裤袋里,闲散地踱步过来。
“程书书。”
他笑着叫了声,缠着领带的手搭上簪书的肩膀,黑眸逼近她,很有礼貌地询问:
“你开的骨科医院?迷倒哥哥还不够,还要迷倒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