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是在同我表白心迹吗?”
濮阳刈目光闪躲,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但……”
“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前头该说的都说了,这时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了,何况,他也不想遮掩。
“这就是你今晚找我的事情?”
“自然不是!”他急忙否认,面上显出几分赧意,“我原是来请你赏花的。”
都梁香抬头瞄了一眼天边的月亮。
“现在?”
她忍俊不禁,哪有人大半夜赏花的。
濮阳刈听出了她的打趣之意,解释道:“是前两天李校尉提过的镜海水昙,只在这个时节的夜晚开放,李校尉闲聊时同我提起说要带你去赏……咳,我让她卖了我个人情,别带你去……也最好别同你提这事。”
“是这样啊。”都梁香一下子全通了,“难怪牧之会以为……”
“以为什么?”
她笑了下,“以为你是我的情郎啊。”
濮阳刈脸上热了热,只定定地瞧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也不敢说话。
既不敢说是他的错叫人误会了,也不敢说他可否有资格让这个误会……坐实。
都梁香忽然道:“还不是哦。”
“……嗯。”
纵使本也没想过能这样轻易得到她的芳心,骤然听到此言,心头还是难免掠过一丝失望。
“失望吗?”
“还好。”
“可不是我铁石心肠,是因为你本来也没做什么啊,什么努力也没付出,我可不好就这么答应你的。”
“应有之义。”濮阳刈点点头。
他望着她那狡黠的眼睛,灵动的神采,视线在她的面上一寸寸地描摹,心里想着,她最好再铁石心肠一点,再吝啬一点,不要对任何人心软,不要施舍给旁人一点点的亲近。
谁要得到她的芳心,她最好都得百般刁难。
至于他自己,他可以多努力、多辛苦一些,都没有关系。
她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她踮起脚,极近地凑了过来,和他呼吸相接。
他几乎要异想天开地以为,她要亲吻他了。
都梁香只是凑过来,同他低语了一句:“所以,要努力才行啊,濮阳刈。”
她退了开来,他几乎是本能地想挽留她,手掌就要覆上她的腰肢,终究是克制地蜷了蜷手指,没敢触碰上她,任由柔滑的绸衣轻拂过他的手背,撩起几点痒意。
“……嗯。”
他郑重地应下,心间被这番隐晦的鼓励之言激得擂鼓似的跳起来。
都梁香当然瞥到了他的小动作。
她又忍不住想使唤他。
“伸手。”
濮阳刈也不过问她的意图,就这么听话地把手伸了出来。
都梁香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他看了看她的眼色,乖觉地握了上去。
“很聪明嘛,濮阳刈。”她眨了眨眼睛。
濮阳刈的耳根子要红透了,他直觉这种奇怪的夸奖里透着股轻佻的意味。
至少,夸人是不能这么夸的。
好像她要是让他坐下,转个圈什么的,他听懂了指令照做,她也会夸他似的。
好在,这种感觉也……并不讨厌。
他牵着她去镜海湖上赏花,驾着一叶小舟,立在舟头,轻摇着舟楫。
小舟拨开雪草一样的荻花,驶向了镜海水湖深处。
夜色深深,月光空明如水,水上流光似月,纯白如雪花瓣重重的水昙,身形比睡莲更加舒展,体态比芙蓉更加优美,映着淡淡的月光,泛着清幽的蓝,浮着梦幻的紫。
确实很美。
都梁香坐在舟尾,两条小腿闲不住地伸出去踩水,她看着满湖浮荡的水昙,偶尔也会回首,看花也看人。
船夫偶尔也会分出余光,往这湖光美景里瞥上一眼。
他看人也看花。
名花倾国两相欢……他忍不住笑了笑,沉浸在这一刻的美好之中,顿生天地俱醉,陶然忘机之感。
“濮阳刈,我有些冷。”
都梁香跟他招了招手,他就放下舟楫,跪坐了过来。
“背也有些酸。”
濮阳刈正想说要不要这就回去罢,下一刻就被她抱住。
都梁香枕在他鼓鼓囊囊的胸口上,一只手还借力似的覆了上去。
她用脸蹭了蹭,那是一种透着厚实与硬挺的柔软,还十分富有弹性的感触。
她似是有些困顿,脑袋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支撑,便向着山峦起伏的低矮处滑了滑。
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柔软的脸紧贴着他,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胸口……不,几乎是要洒进了他的心里。
烫得他心口发紧。
濮阳刈觉得自己要石化了 ,一动都不敢动,两只手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又松了松,五指僵硬地猛张开,又紧张地收拢,似是无处安放。
“你抱着我呀,濮阳刈。”
她拽了拽他的衣襟,只是似因为意识也有些迷糊,手下的动作也不如清明时精巧,衣料连带着他的皮肉也被一齐搅了进去,被她一起抓着拽了拽。
都梁香听到头顶传来克制的抽气声,忍不住偷笑了下。
又不禁想,是不是因为他的……胸怀,真的很大,才如此大度的呀。
濮阳刈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抱进了怀里。
双臂才紧了紧,和她贴近了几分,他就觉得这样不妙极了,又想将人放开。
可偏偏他的衣衫和她的衣衫,他的肌肤和她的肌肤,相贴之处似粘了胶水似的,无端地叫人难撕扯得紧。
感受到脸下传来肌肉牵扯时的抖动,肩胛、胸骨上的肌肉有序的起伏,都梁香猜测他现在一定滚了滚他漂亮的喉结。
真想摸一摸,咬一咬啊。
他现在的表现都这么有趣了,如果她再放肆一点,一定更有趣。
“湘君……”他想把她安放在舟上,离他远一点。
可她就紧紧扒着他,不肯放手。
“……你放开我。”
“不嘛,我好累啊,想靠你一会儿都不行吗?”
她的大腿外侧似是有一条灵脉坏掉了,炽烈的火元气失去了束缚,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烧着她。
濮阳刈惴惴不安地想着,她真的感受不到吗?
“……不行,改日吧。”
“你好狠心呐。”
都梁香不依不饶地抱着他。
濮阳刈满头都是汗,按捺着格外煎熬的悸动,哑声规劝:“湘君,我不想唐突你。”
……更乖了。
都梁香才不在乎他忍得辛不辛苦,难不难受,反正她就想枕着他睡觉。
姨母不让她把人吃掉,她还不能收点儿利息吗?
反正到时姨母问起来,她也有话说的:这个真没睡。
都梁香揽上他的脖子,低低道:“没关系,我相信你呀。”
濮阳刈只觉自己颈上好像被人套了绳索,缓慢地、一寸寸收紧,禁锢起了他的欲念。
但这次,他没法像上次那样回应她一个笃定的承诺。
对她的爱恋、敬重、忍让、渴望、妄念,时而糅杂在一起,时而又泾渭分明地分庭抗礼,撕扯着他的神髓和意志。
快要将人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