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公输弘听那竹音说卫琛进了虞少君的客房几个时辰都没出来,他就够惊讶的了。
没想到卫琛还真没骗他,人家和虞少君那真是有交情的。
结果这会儿卫琛来找他告辞,他上下一打量,那更是眼睛都瞪大了。
这红衣领缘用的纹锦,上面凤鸟花卉的纹样,那不是虞氏的族纹吗?
这是虞氏子弟的衣袍啊。
联想到卫琛今晨才从虞少君房里出来,那不明摆着只能是她的衣袍了嘛……公输弘脑子都有点儿不够用了。
“你俩还真是一对儿啊。”公输弘奇道。
卫琛哼了声,“那不然呢?”
“所以人哄好了吗?”
卫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当然。”
公输弘心中暗道,虞少君真是个能忍的人,居然能容下卫琛这等脾气的人,是个能成大事的。
当然,说不定卫琛在虞少君面前不这样。
两人打过招呼,卫琛从公输弘手里要回了他暂时交与他保管的须弥戒,不咸不淡地同他道了谢,这就告辞了。
卫氏的马车就等在云鹊台外,卫琛登上马车,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却在里衣之外,又套上了那件红衣。
想起方才从表兄那里问到的消息,卫琛忽地冷笑了声。
他吩咐驾车的侍从:“去玉京棋院。”
玉京棋院院门前的执守自是认识卫琛的,见是他来,自不敢拦。
待人进了院中,方才回头偷瞧了几眼,目光略带奇异。
从前也不见这位卫氏的小郎君穿红啊,今日倒是稀奇了。
若说从前他那些色泽淡雅又不失奢华的衣袍叫他穿来,是在他积石如玉之貌上又添了三分清雅,那今日这艳丽的红衣便是在他的面上又淬出了三分冶逸,正是掩映生姿,生出一副妖颜若玉的容色来。
所过之处光艳动人,见者皆为之驻足侧目。
王梁正在南星阁中给一棋士讲棋,余光瞥见一抹艳红,疑惑望去,视线上移,落在卫琛面上,才认出了来人。
“今日就到这里,你下去吧。”
“多谢首座指教。”那棋士起身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卫琛迤迤在王梁对面落座,“表兄。”
王梁端起茶碗喝了口,似笑非笑道:“你今日这是什么打扮?”
他正觉稀奇,眸光忽然一凝。
方才不曾细瞧,只当他是转了性子,近来喜好上了鲜亮的装扮,这时才看见了他身上那袖缘处纹锦上的虞氏族纹。
卫琛不愿多说,开门见山道:“这表兄你就别管了,你只需告诉我薛庭梧这会儿在哪儿就行。”
王梁收回目光,垂睫专注地看了一会儿茶碗中飘飘荡荡的茶叶,又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并不说话。
等得卫琛都有些着急了,他这才不轻不重地把茶碗往桌上一搁。
掀起眼皮瞧了卫琛一眼,道:“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弟弟何时改姓虞了?”
卫琛听出了表兄语气中的戏谑,他熟知表兄的性子,知晓方才没糊弄过去,这会儿他是一定要问清楚的,只好实话实说道:“虞泽兰烧了我件衣服,她赔给我的。”
王梁道:“她赔给了你一件她自己的衣服?”
“对啊。”
“然后你就这么穿在了身上?”
“……没错。”
“呵。”王梁轻笑出声,神色转冷,“卫琛,你自己听听这话荒不荒唐。”
“怎么了嘛……”卫琛自然也不是不心虚的。
“怎么了?卫氏是养不起你了吗?你就缺一件衣服穿?如此堂而皇之的穿着虞氏子弟的衣服,你叫旁人知道了该怎么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想歪了才好呢。
王梁瞧着他一脸不驯的表情,就知他没有听进去。
“你穿着这衣服在我面前晃荡作甚,合该速回骊渊台叫表姐瞧瞧才是,看她会不会再抽你一顿鞭子,到时候,可千万要像现在一样硬气,别再求我给你送药了。”
“我又不傻……回家前我会脱了的。”
王梁单手支额,揉了揉眉心,“我是这个意思吗?”
他指节不耐烦地在桌上叩了叩,语气微冷:“到底怎么回事?”
卫琛斟酌着措辞,实在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犹犹豫豫,还是有些不想说。
“你偷的?”
卫琛脸色涨红起来,“表兄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没想到表兄是在疑心他偷了虞泽兰的衣服,这才揪着他不放,非要刨根问底。
“你们俩前些日子还要打要杀的,今日她烧了你的衣服,就会赔你了?我看那虞泽兰,可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人。”
卫琛支吾了一句:“她、她人其实挺好的。”
王梁睥视着看了过来,细细端详着卫琛略显慌乱的神色,连他眼珠上一瞬胡乱的颤动都没错过。
他的脸上泛着薄薄的红晕,似是有些羞意。
原来如此。
恼恨人家是假,却把青梅嗅是真。
王梁笑了笑,“听你这意思,你们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卫琛用手背贴了贴自己滚烫的面颊,状似在擦汗,实则是在试探自己的体温。
他真想求求自己别再去回想今晨和昨夜的事了……
察觉到表兄那探究中带着丝犀利的目光,卫琛觉得自己的心思简直都要被看光了。
都是这面上掩饰不住的异状害他。
他含糊道:“算、算是吧。”
王梁亦给他斟了一碗茶汤,递到他手边。
“如此,倒也不错。”王梁轻轻点头,颇为欣慰似的,温声道,“看你这架势,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要找薛庭梧,既然你与虞泽兰已握手言和,这时就不要去找她那小情人的麻烦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说,这薛庭梧又怎么惹到你了?”
卫琛倏然变了脸色,极为勉强地才压下那股不悦,假作不在意道:“表兄也知道他二人的事情了?我还以为表兄不怎么看论道坛的文贴呢。”
“虞泽兰近日可是神都的风云人物,她的事,自然皆会传得沸沸扬扬,想不听入耳都难呢。”
王梁继续道:“看她这高调又毫不遮掩的架势,怕是两人正是情浓蜜意之时,她对那薛庭梧回护得紧,你这时去找薛庭梧的麻烦,恐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他冷眼瞧着卫琛愈发难看的脸色。
关切地劝道:“算了吧,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