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着各种古董家具、旧书、艺术品、杂货,人流复杂,三教九流汇聚。
对地下拍卖会来说,这里确实是绝佳的掩护。
孙天河变换了装束,戴上一顶鸭舌帽和一副平光眼镜,再次出门。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不断变换交通工具和路线,利用地铁、公交和步行穿插,将自己彻底融入这座城市的脉搏之中。
当他终于站在圣图安市场入口,望着眼前喧嚣而杂乱、充满历史沉淀感与生活气息的庞大市场时。
距离他给跟踪者设下的“饵”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像普通淘货客一样,慢悠悠地逛着,目光扫过一个个堆满旧物的摊位,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每一句交谈、每一个可疑的声响。
他按照灰爵给的符号特征,寻找着那个叫“老瘸腿”的旧书商。
圣图安市场深处,一个堆满了发黄书籍、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和灰尘气味的狭窄摊位前。
孙天河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坐在一张咯吱作响的旧藤椅里,左腿裤管空荡荡的,膝盖以下明显是假肢。
他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正就着一盏昏暗的台灯,费力地修补着一本羊皮封面都快散架的古籍。
摊位的招牌歪斜地挂在一摞旧辞典上,写着“老贝尔纳的故纸堆”。
但孙天河的目光,落在了老头手边一个当烟灰缸用的、缺了口的瓷碟上。
瓷碟边缘,用不起眼的黑色颜料,画着一个与灰爵给他的符号一模一样的标记。
孙天河走上前,手指看似随意地拂过摊位上一排书脊,最后停在一本看似普通的《巴黎街道变迁s》上。
指尖轻轻点了点封皮右下角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凸起。
那是另一个约定的暗记。
修补书籍的老头老瘸腿贝尔纳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面,一双浑浊但异常锐利的眼睛透过镜片,上下打量了孙天河一番。
“年轻人,对旧街道感兴趣?”
他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
“感兴趣的是街道下面埋着的东西。”
孙天河低声回答,用的是灰爵告知的切口,“特别是……别人忘了带走,或者故意藏起来的。”
老贝尔纳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放下手中的镊子和胶水,慢吞吞地从摊位底下摸出一个油腻腻的铁皮盒子,打开,里面是几枚样式古老、看不出材质的代币。
和一张折叠起来的、似乎是用蜡笔手绘的简陋地图。
“拿着。”
他将一枚代币和地图推给孙天河,“明晚,子夜时分,地图上的位置。
“代币是门票。只认币,不认人。”
“别早到,也别迟到。”
“别带不该带的东西,也别问不该问的问题。”
孙天河接过代币和地图。
代币入手冰凉沉重,地图上的线条歪歪扭扭,但指向市场深处某个废弃仓库区。
“多谢。”
他点点头,将东西收好,转身准备离开。
“小子。”
老贝尔纳忽然又开口,声音压得更低,“最近打听那本‘德国账本’的人有点多。味道不太对。灰爵让你来的?”
孙天河脚步微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侧头看了老头一眼。
老贝尔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咕噜声,像是感叹,又像是警告:“自己小心点。有些影子,三十年了,还没散干净呢。”
说完,他重新低下头,专注于那本破旧的羊皮书,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孙天河不再停留,迅速消失在迷宫般的摊位之间。
他一边记忆着地图上的路线,一边感知着周围。
市场里人多眼杂,他能感觉到几道隐晦的目光从不同方向扫过自己,但都一触即收,不像之前的专业跟踪,更像是市场里本身的“地头蛇”或“情报贩子”在观察新面孔。
灰爵说得没错,这本日志牵扯的势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窗外,巴黎的灯火次第亮起,这座光之城即将迎来又一个夜晚,而在其光影交织的背面,暗流正在加速涌动。
孙天河的目光沉静而坚定,仿佛已经穿透了眼前的夜色,看到了三天后,那片废弃仓库区里,即将展开的无声交锋。
灰爵的考验,天龙殿的立足之战,或许,也是揭开父亲和“夜枭”尘封往事的第一步。
一切,都将取决于明晚的子夜。
夜色如墨,浸润着圣图安市场白日喧嚣褪去后的沉寂。
迷宫般的摊位被防雨布覆盖,像一个个沉睡的巨兽,在稀薄月光下投出扭曲的暗影。
空气中残留着旧木头、灰尘和无数过往交易的气息,此刻混合着夜露的微凉,形成一种特殊的、带着历史尘埃感的静。
孙天河如同暗夜中的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堆满杂物的通道之间。
他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城市作战服,材质是沈岩地下室提供的特殊面料,不仅能一定程度防割防刺,还带有微弱的光学迷彩效果。
在阴影中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
脸上戴着半覆面的战术面罩,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然锐利如星的眼眸。
他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脚步轻盈如猫,每一步都精确地避开地上的碎砾和松动的木板。
化劲巅峰的实力不仅赋予他强大的力量与速度,更让他对身体的掌控达到入微之境,能轻易消除行走间的风声与地面的轻微震动。
按照“老瘸腿”贝尔纳给的地图和自己的反复推演,他很快接近了目标区域。
位于市场最深处、靠近一段废弃铁路支线的一片老旧仓库区。
这里的建筑更加破败,一些仓库的铁皮屋顶已经锈蚀穿孔,墙壁上的涂鸦在月光下显得狰狞诡谲。
地图标注的入口是一个半塌的砖砌拱门,后面是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狭窄通道。
孙天河在拱门外十米处的一处破损集装箱阴影中停下,没有立刻进入。
他闭上眼睛,调动全部感官,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周围。
听力捕捉到远处隐约的火车汽笛、夜鸟的啼叫、老鼠在垃圾堆里穿梭的窸窣声。
嗅觉分辨出铁锈、潮湿的混凝土、腐烂的木质以及一丝极其淡薄、几乎被夜风吹散的劣质烟草味。
还有另一种更隐蔽的、类似电子设备发热的微弱焦糊味。
视觉在适应黑暗后,能勉强看清拱门附近的地面。
有人为清理过的痕迹,几块较大的碎石被移开了。
拱门内侧的阴影里,似乎有极不自然的、比周围更深的黑色轮廓。
“至少两个暗哨。一个在拱门左上方那个缺口后面,抽烟的那个。”
“另一个在右侧那堆废轮胎里,带着电子设备,可能是热成像或动静传感器。”
孙天河在心中迅速判断。
对方布置得很专业,但并非无懈可击。
烟草味暴露了位置,电子设备的轻微散热和可能存在的电磁辐射,在他这种感官高度敏锐的化劲武者面前,也如同黑夜中的烛火。
他没有选择硬闯或清除暗哨,那样会过早打草惊蛇。
他需要的是潜入和获取,而不是正面冲突。
孙天河的目光投向拱门侧后方一栋更高的、似乎曾是工厂车间的建筑。
那建筑的外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二楼有一排破损的窗户。
从那里,应该可以俯瞰整个仓库区,或许能找到其他入口或观察点。
他如同壁虎般贴着墙根移动,避开可能的传感器覆盖范围,来到那栋建筑侧面。
外墙砖石风化严重,提供了足够的着力点。
他深吸一口气,足尖在墙面轻点,双手如钩,配合着体内涌动的内劲,身形如一道灰色轻烟,几个纵跃便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二楼一处窗台。
窗玻璃早已碎裂,只剩下尖锐的残骸嵌在窗框上。
孙天河小心地避开,翻身入内。
室内空旷,布满厚厚的灰尘和散落的废弃机器零件。
月光从破损的屋顶和窗户漏进来,形成一道道惨白的光柱。
孙天河屏住呼吸,伏低身体,迅速移动到一堵能够俯瞰下方仓库区的隔墙边缘,透过一道裂缝向外望去。
下方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废弃仓库内部,被临时清理过。
中央区域摆着几排简陋的折叠椅,大约能坐二三十人。
椅子前方是一个用旧木箱搭成的台子,上面铺着一块暗红色的绒布。
此刻,台下已经稀疏坐了十来个人,大多穿着深色衣服,戴着帽子或面罩,彼此间隔很远,沉默不语,气氛压抑。
台子侧后方,站着几个明显是守卫的人,身形精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场内和入口方向。
他们腰侧鼓鼓囊囊,显然带着武器。
孙天河的目光迅速扫过在场众人。
大多数气息平平,但其中三四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坐在后排角落、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里的人,气息阴冷飘忽,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一个坐在前排、看似随意翘着二郎腿的消瘦中年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节奏奇异,带着某种催眠般的韵律。
还有一个坐在中间、像个普通商人的胖子,但孙天河注意到他脖颈后侧露出一小片复杂的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