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说过我想快点结束稻妻)
苏城僵着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像是终于被绝望磨尽了所有棱角,连紧绷的下颌线都松了几分
他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空洞还未散尽,却悄悄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求,那眼神像被困在笼中许久的鸟,望着窗外时,藏着对自由的微弱期盼
“我……我累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没了之前的嘶吼与抗拒,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每一个字都裹着沉重的滞涩
“我想出去看看海风……”
话音落下,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喉结滚动的弧度在苍白的脖颈上格外明显,像是在紧张地等待心海的答复
沉默了片刻,他又轻轻补充了一句,声音放得更软,带着几分近乎卑微的祈求
“我想再看看外面的风景……”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勇气,彻底卸下了所有防备,完完全全地靠在心海怀里
心海看着这一幕,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好呀,我们现在就出去看看海风”
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从崖边漫过来,拂过脸颊时带着微凉的触感,吹散了偏殿里残留的血腥与草药味
心海小心翼翼地抱着苏城,手臂牢牢圈着他的腰,生怕他被风吹得着凉,脚步慢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步步走到崖边的礁石旁才停下
苏城靠在她怀里,目光落在远处翻涌的海面——蔚蓝的海水与天际连在一起,白色的浪尖撞在礁石上,碎成漫天的水花,风里还带着海鸟清脆的鸣叫
这是他被困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再见到这样开阔的风景,紧绷的眉眼渐渐舒展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切的释怀,眼底的空洞被海风一吹,竟像是被洗去了几分阴霾
可这份平静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秒,苏城突然浑身绷紧,像是蓄满了所有力气,断掉的四肢疯狂地扭动起来——残存的断臂末端用力砸向心海的手臂,身体使劲往下滑,连头都在剧烈晃动,试图挣脱那圈禁锢着他的手臂
心海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肩头的伤口本就没愈合,被他的断臂一砸,瞬间传来尖锐的痛感,圈着苏城腰的手臂下意识地松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的空隙,苏城猛地往下一挣,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她怀里滑落,“咚”的一声摔在崖边的碎石地上。
碎石子硌得他后背生疼,断臂末端再次被蹭破,渗出的血丝沾在粗糙的石头上,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来不及感受疼痛,像受伤的野狗般,四肢并用地往前爬
缝合线处被碎石磨得发烫,膝盖磕得生疼,他却爬得又快又急,目光死死盯着崖边的方向,眼底燃着近乎疯狂的光亮
心海回过神时,只看到苏城爬向崖边的背影,心脏骤然一紧,连肩头的疼痛都忘了,失声喊道
“宝宝!别过去!”
她伸手想去拉,却晚了一步。
苏城已经爬到了崖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体便直直地朝着崖下的石块上摔了下去
(一定要回璃月……一定要……)
“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打破了原本的静谧
苏城手猛地一颤,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重重倒在地面上
后背撞地的闷响让他皱紧眉头,紧接着,一股尖锐的痛感从太阳穴窜向四肢百骸,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神经
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双手紧紧攥着衣襟,指节泛出青白,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连牙齿都在轻轻打颤,额角很快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将鬓边的碎发浸湿
原本坐在对面椅子上,正捧着茶盏细细品茗的钟离,听到痛呼声的瞬间便放下了茶杯
青瓷茶盏落在茶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连忙站起身,宽大的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底带着几分难得的茫然,快步走到苏城身边,微微俯身打量着他痛苦的模样
“小友……你这是……”
钟离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关切,可此刻的苏城根本无暇回应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脑海里翻涌着零碎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里的痛感渐渐平息,那些零碎的画面也慢慢褪去
苏城终于缓过神来,他用一只手撑着冰凉的地面,试图撑起身体,另一只手则死死捂着头,指腹用力按着太阳穴,像是想按压住残留的痛感
他的眼眶泛红,眼尾还带着未褪去的潮红,视线落在地面的茶渍上,眼神里满是挥之不去的痛苦与茫然
喉结轻轻滚动了几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一丝未散的颤抖
“不……不知道……”
“我好像经历过什么很痛苦的事情……”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惧,像是被某种强烈的直觉牵引着
“有一种感觉告诉我,不要去稻妻……绝对不要去……”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又轻轻颤了一下
掌心下的地面冰凉,却让他混乱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些,只是眼底的茫然与抗拒,却丝毫没有减少
钟离看着苏城眼底的恐惧,眉头微微蹙起
他活了漫长岁月,见过无数人因过往的创伤而显露这般模样,此刻见苏城如此抗拒“稻妻”,便知那片土地于他而言,定然藏着不愿提及的伤痛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缓缓蹲下身,语气温和
“没事就好,看你这副样子明日再谈吧”
钟离说着,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着苏城的胳膊
他的动作轻柔,刻意避开了苏城捂着头的手,掌心带着温和的暖意,稳稳地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苏城还带着几分未散的虚弱,身体微微晃了晃,靠在钟离的手臂上,才勉强稳住身形,额角的冷汗还在往下淌,脸色依旧苍白得厉害
“慢些走,不必着急。”
钟离放缓了脚步,陪着苏城一步步往茶室门口挪,语气始终温和,像在安抚受惊的孩童
“先回去歇着,待后续心神安定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苏城轻轻点头,视线还有些发沉,只能顺着钟离的搀扶,慢慢走出茶室
刚跨过门槛,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便从旁边传来,紧接着,一道棕色的身影从廊下的柱子后绕了出来——正是胡桃
她原本正抱着胳膊靠在柱子后,看到钟离搀扶着脸色惨白的苏城出来,眼底的笑意瞬间褪去,连忙快步走上前,语气里满是急切
“苏城怎么了?好端端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钟离闻言,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向胡桃,眼底带着几分淡淡的审视,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堂主是在外面偷听吗?”
“什么话!”
胡桃立刻摆了摆手,脸颊微微泛红,连忙辩解道
“我只不过是刚好路过,想进来找先生说些事,哪能偷听啊!”
她话音一转,又将目光落回苏城身上,语气里的急切更甚
“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苏城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刚才在里面好像还听到了痛呼声。”
说着,她还想伸手去碰苏城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却被苏城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苏城此刻还没完全从方才的痛苦中缓过来,听到胡桃的追问,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沙哑
“我没事……就是突然头疼,现在好多了。”
胡桃看着他眼底未散的泛红,显然不信,却见钟离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问
她虽满心疑惑,却也知道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只能退到一旁,看着钟离继续搀扶着苏城往前走,嘴里还不忘叮嘱
“要是还难受,可别硬撑啊!实在不行,我还能帮你看看‘身后事’的预案,提前准备也放心……”
话没说完,就被钟离淡淡的眼神制止,胡桃吐了吐舌头,连忙改口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有需要的话,往生堂随时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