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痛的间隙越来越短。
林晓星的脸色白得像海边的贝壳，露着的锁骨剧烈起伏。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疼出来的颤抖。
顾晏辰蹲在旁边，手里的树皮预案被汗水浸得发皱。
他逐字逐句地盯着那些条款，眉头拧成了疙瘩——
“烧热水”“准备软布”“记录阵痛间隔”
写了满满一页，竟没有一条是“如何安抚阵痛中的妈妈”。
“该死。”他低骂一声，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赤裸的胳膊上青筋直跳，刚才光顾着列流程。
怎么就忘了最关键的？
他看着林晓星咬着唇强忍疼痛的样子。
心脏像被野藤缠住，又紧又涩。
“疼……”林晓星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指甲抠进草堆里，带出几根干草。
顾晏辰猛地回神，脑子里像有无数个念头在冲撞——
突然，他想起前几天傍晚。
两人坐在海边看潮时，林晓星说过“海浪声听着让人安心”。
顾晏辰像被按了启动键的猎豹，猛地窜起来冲向门口。
赤裸的脚在沙地上踩出急促的声响，他抓起墙角那个最大的椰壳。
几步冲到海边，弯腰舀了满满一壳海水，转身就往回跑。
海水顺着椰壳的缝隙往下淌，在他古铜色的小腿上划出蜿蜒的水痕。
他却浑然不觉，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
“晓星！你看！”他冲进木屋时带起一阵风。
胸肌上还沾着溅起的海水，在跳动的火光中闪着湿漉漉的油光。
他双手捧着椰壳，手臂肌肉随着摇晃的动作轻轻起伏。
让海水在壳里晃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把一小片海搬进了木屋。
林晓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一下。
疼痛似乎都被暂时压下去了些，她看着他满头大汗地晃着椰壳。
胳膊上的水珠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滑，滴在草堆上洇出点点湿痕。
忍不住愣住了。
“这是……‘紧急条款修正’。”顾晏辰喘着气。
把椰壳凑到她耳边，让海浪声更清晰些：“树皮上没写怎么哄你。
我现在补上——预案补充条款第一条：用所有能让你舒服的办法。
包括但不限于摇海水、唱跑调歌、学猴子叫……
只要你能好受点，让我干什么都行。”
他说得一本正经，晃椰壳的动作却因为太急。
溅了自己一脸海水，林晓星看着他狼狈又认真的样子。
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里带着疼出来的抽气。
却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木屋里的紧张。
“顾晏辰……你这是把自己当‘安抚玩具’了？”她笑着说。
指腹轻轻擦过他脸颊的水珠：“哪有人用椰壳晃海水哄人的？”
“管用就行。”顾晏辰见她笑了，眼里瞬间亮了起来。
晃得更起劲了，手臂肌肉绷得更紧。
确保每一次晃动都能发出最像海浪的声音：“你刚才笑了。
说明这招有用——那我就当你的‘人肉海浪机’。
晃到你不疼为止。”
海浪声在耳边哗哗作响，混着他粗重的呼吸和火堆的噼啪声。
竟真的生出几分海边的宁静，林晓星靠在他怀里。
听着这笨拙的“人工海浪”，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
突然觉得那翻涌的疼痛里，真的掺进了几分安稳。
肚子里的三胞胎似乎也喜欢这声音，轻轻动了动。
力道温柔得像在应和，顾晏辰立刻停下手。
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听了听，抬头时笑得像个孩子：“他们也说好听！
老大踢了踢表示‘批准’，老二老三……在里面跟着晃。
估计把这当摇篮了。”
“就你听得懂他们说话。”林晓星被他逗得又笑了。
伸手抢过他手里的椰壳：“别晃了，胳膊该酸了。”
“不酸。”顾晏辰立刻把椰壳抢回来，又开始轻轻晃动。
赤裸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我这胳膊壮着呢。
晃一天都没事，你要是喜欢，等出去了。
我给你买个真的海浪机，放床边，天天听。”
“不用买。”林晓星摇摇头，指尖在他胳膊上轻轻划着圈。
“就听你晃椰壳的声音，比什么海浪机都好听。”
她不是在哄他。
这简陋的椰壳海浪声里，藏着他的慌张、他的在意。
他想为她分担疼痛的心意，这些比任何精致的仪器都动人。
阵痛再次袭来时，顾晏辰没再让她独自承受。
他一边晃着椰壳制造海浪声，一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话。
说他们以后要去看真正的深海，说要带孩子们去沙滩堆城堡。
说等她好了就把藤蔓秋千挪到海边，让她边荡边听真的海浪……
他的声音混着“哗啦”的水声，像一首不成调的歌。
却牢牢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林晓星抓着他的胳膊，听着他的声音。
感受着那片小小的“人工海”，突然觉得，再疼好像也能扛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顾晏辰的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椰壳里的海水早就晃干了。
他却还保持着托举的姿势，声音也哑得厉害。
林晓星看着他紧绷的肌肉和泛红的眼角。
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汗湿的颈窝。
“谢谢你的‘紧急条款’。”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依赖。
“比所有预案都管用。”
顾晏辰反手把她搂得更紧，手臂肌肉收得像铁环。
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以后预案都听你的。”
他哑着嗓子说：“你说加什么条款就加什么，你说改哪里就改哪里。
你是唯一的‘终审法官’。”
晨光从草顶的缝隙钻进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照在那个空空的椰壳上，也照在那片写满了条款的树皮预案上。
林晓星知道，真正能安抚疼痛的，从来不是完美的预案。
是那个愿意为你打破规则、临时修正条款的人。
是那份“只要你好，我什么都愿意做”的心意。
而她的顾晏辰，用一个晃着海水的椰壳。
把这份心意，说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