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带着潮气钻进木屋。
顾晏辰悄悄从茅草堆上坐起来，动作轻得像怕惊醒谁。
月光透过草顶的缝隙落在他赤裸的胳膊上。
肌肉线条在暗处绷得笔直——他又失眠了。
林晓星其实没真睡熟，感觉到身边人起身。
她悄悄掀开眼皮，看着他蹲在火堆边发呆。
指尖无意识地划着火塘边缘的灰烬，这些天他总是这样。
明明累得眼皮打架，躺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问起就说“怕错过动静”，眼底的红血丝却骗不了人。
天刚蒙蒙亮，顾晏辰就拎着藤篮钻进了树林。
等他回来时，篮子里装着半篮紫黑色的野果。
果皮上沾着晨露，看着就酸得人牙酸。
他赤裸的胳膊上划了道浅痕，大概是被树枝刮的。
却毫不在意地往石锅里倒水，把野果一股脑丢了进去。
“这是什么？”林晓星靠在草堆上笑，露着的锁骨被晨光染成淡金色。
“又开发了新食谱？”
“抗焦虑茶。”顾晏辰蹲在火堆边搅动野果。
蒸汽腾得他脸颊发红：“昨天摘果时发现的，村里老猎人说这果子能安神。
喝了不紧张。”他用树枝戳了戳锅里的果子。
紫黑色的果肉被煮得发胀：“我这几天总失眠，得喝点‘镇定剂’。
不然等你生的时候，我手忙脚乱出差错。”
林晓星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心里有点软。
这个在法庭上永远镇定自若的男人，到了她这里却成了惊弓之鸟。
连失眠都要找些野果来“治疗”，笨拙得让人心疼。
石锅里的水渐渐变成深紫色，带着股奇异的酸甜味。
顾晏辰舀出半椰壳，吹凉了递到她面前：“你也喝点，预防焦虑。”
林晓星接过来抿了一口，酸意瞬间炸开。
从舌尖窜到太阳穴，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把椰壳往他面前推：“顾晏辰，你确定这是抗焦虑茶？
我看是提神醒脑茶，酸得我脑子都清醒了。”
“良药苦口嘛。”顾晏辰一本正经地把椰壳推回来。
自己也舀了一口，酸得龇牙咧嘴，却硬撑着咽下去：
“我查过类似的草药记载，这种果子含‘稳定因子’。
就像法庭上的‘冷静期’，能让人沉住气。”
他说着又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样子像在吞什么苦药。
林晓星被逗得直笑，露着的腰侧轻轻颤了颤：
“什么稳定因子？我看是‘酸倒牙因子’。
你这哪是抗焦虑，是给自己找罪受。”
“为了你和孩子们，罪受得值。”顾晏辰抹了把嘴。
把剩下的野果茶倒进一个干净的椰壳里，盖上角质片密封好：
“等晚上睡不着就再喝两口，总能起点作用。”
他把椰壳放进藤篮最底层，像藏什么珍贵药材：
“说不定喝着喝着，我就能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
林晓星看着他赤裸的胳膊往火堆里添柴，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
突然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别喝了，我有个更好的‘抗焦虑’办法。”
“什么办法？”顾晏辰立刻凑过来，眼里闪着求知的光。
像个等着老师划重点的学生。
“这样。”林晓星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
掌心贴着温热的皮肤，刚好能感受到里面轻微的胎动：
“感觉到了吗？他们在跟你打招呼呢。
你多跟他们说说话，比喝什么酸果子茶都管用。”
顾晏辰的指尖僵了僵，随即放松下来。
掌心轻轻覆在隆起的肚子上，三胞胎像是知道爸爸在摸他们。
轻轻动了动，一下下撞在他手心上，力道温柔得像在安抚。
“他们说……”了半天，突然笑出声：
“他们说爸爸别紧张，等出来了会乖乖喝奶。
不会半夜哭闹折腾他。”
“昨天还在里面翻跟头，把我折腾得睡不着。”
“那是在跟我练反应速度。”顾晏辰立刻为孩子们辩解。
手指在她肚皮上画着圈：“等他们出来闹夜，我就能秒醒了——
这叫‘提前训练’。”
木屋里的野果茶还在冒着热气，酸香混着草木味弥漫开来。
顾晏辰没再去碰那茶，只是蹲在旁边，一边听胎动一边絮絮叨叨：
“你们可得记住，出来后要先喊妈妈，再喊爸爸……
还有，不许揪妈妈的头发，那是爸爸的特权……”
林晓星靠在草堆上听着，看着他认真的侧脸被火光照得暖暖的。
突然觉得这酸得掉牙的野果茶，好像也没那么难喝了。
因为她知道，这茶里藏着的不是什么稳定因子。
而是他满满的在乎——怕自己不够好，怕自己护不住她。
怕自己在最重要的时刻掉链子。
“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的。”她轻声说。
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青筋：“不管你准备得够不够好。
在我心里，你都是最好的爸爸。”
顾晏辰的肩膀轻轻颤了颤，他抬头看她。
眼里的红血丝被火光映得格外明显，却亮得惊人：“真的？”
“真的。”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看你，为了我们学生火，学搭木屋，学烤鱼。
连酸果子都敢往嘴里塞……还有谁能比你更用心？”
他没说话，只是突然俯身把她搂进怀里。
手臂肌肉紧紧收着，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林晓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
听着他闷闷的声音在颈窝响起：“以前在法庭上，输赢都是案子的事。
“我怕输，怕你们有一点闪失。”
“不会的。”着他的背，指尖划过他结实的肌肉：
“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就像你加固的屋顶一样，稳稳妥妥的。”
肚子里的三胞胎像是在应和，又轻轻动了动。
力道轻快得像在跳舞，顾晏辰低笑起来。
松开她往火堆边退了退，拿起那碗凉透的野果茶。
仰头一饮而尽。
“哎，你怎么……”林晓星刚想拦，就见他咂咂嘴，居然没皱眉头。
“好像没那么酸了。”嘴，眼里带着点惊奇：
“可能是你的‘抗焦虑’办法起作用了。”
林晓星被他逗得直笑，看着他把剩下的野果茶都倒进椰壳里。
还特意在旁边画了个笑脸：“留着晚上喝，说不定真能睡个好觉。”
夕阳西下时，顾晏辰果然没再失眠。
他靠在茅草堆上，头枕着林晓星的腿。
一只手还搭在她肚子上，呼吸均匀绵长。
林晓星轻轻拨着他额前的碎发，看着他沉睡的侧脸。
突然觉得这荒岛的日子，因为有了这些笨拙的温柔，变得无比踏实。
火堆边的野果茶已经凉透，深紫色的液体在椰壳里晃出细碎的光。
林晓星知道，这茶或许真的有稳定情绪的魔力——
不是因为什么果子，而是因为喝的人知道。
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
身边有爱的人，心里有牵挂的事。
再难的日子，也能熬成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