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木屋弥漫着潮湿的草木香。
顾晏辰蹲在婴儿床旁，手里捏着块新剥的树皮。
树皮边缘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他用布巾仔细擦了擦。
又用碎石子把表面磨得光滑，动作认真得像在准备一份重要的法律文书。
林晓星靠在茅草堆上，露着的锁骨沾了点草屑。
被透过云层的阳光照得发亮，她看着他赤裸的胳膊肌肉。
“顾大律师又在起草什么‘重要文件’？
看这架势，是要给孩子们立遗嘱？”
“比遗嘱重要。”顾晏辰头也没抬。
拿起那截用得只剩一小截的木炭，在树皮顶端郑重地写下“家书”两个字。
字迹比之前写预案时工整了许多，笔画里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给他们的第一份‘法律保障’。”
“保障？”林晓星凑过去看。
只见他在“家书”下面画了条笔直的横线，然后开始往下写，像在列条款：
“兹证明顾晏辰、林晓星为你们的生物学父母。
此关系真实有效，无任何争议。”
他写得一丝不苟，连标点符号都力求规范。
活像在起草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林晓星看着那行字。
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在法庭上陈述案情的样子——也是这样。
每个字都字斟句酌，生怕出一点纰漏。
“难道他们还能不认我们？”
“法律上的事，就得严谨。”顾晏辰一本正经地说。
木炭在树皮上继续滑动：“第二条：父母承诺，永远爱你们、保护你们。
不因你们哭闹、调皮、犯错而减少分毫。”
他顿了顿，在“永远”面画了道着重线：
“此承诺终身有效，不可撤销，不可变更。”
林晓星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看着那行字，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发潮。
这个在法庭上习惯了用“条款”“承诺”“责任”这些词的男人。
把他最熟悉的表达方式，变成了给孩子们最珍贵的礼物。
“第三条：无论未来是在荒岛还是城市。
父母都会尽力给你们一个安稳的家，有饭吃，有衣穿，有故事听。”
顾晏辰继续往下写，字迹渐渐染上了点温度：
“若遇风雨，父母为你们挡；若遇阳光，与你们同享。”
他写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要在心里掂量半天。
赤裸的胳膊因为长时间悬空而微微发颤，却依旧保持着稳定的力道。
像是在刻一份会流传很久的契约。
肚子里的三胞胎像是感受到了这份郑重，轻轻动了动。
一下下撞在林晓星的手心上，力道温柔得像在点头。
顾晏辰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眼里的严肃软了大半。
“此家书为顾晏辰、林晓星共同签署。
自书写之日起生效，直至永远。”
写完，他把木炭往地上一丢。
在旁边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圆圈，当作两人的签名。
“这就完了？”林晓星拿起树皮，对着光看。
那些工整的字迹被阳光照得透亮，像能看到字里行间的心意：
“连个日期都不写？”
“日期得等他们出生那天补。”顾晏辰接过树皮。
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的木炭灰：“到时候写上‘某某年某月某日，于星星阁生效’。
才算完整。”
他把树皮轻轻放进婴儿床，又往里面铺了片软椰叶。
“等他们长大了，能认字了，就拿给他们看。
告诉他们这是爸爸妈妈给的第一个承诺。”
“他们要是问‘为什么不像别的爸爸妈妈那样说点好听的’，怎么办？”
林晓星故意逗他，指尖划过婴儿床的藤条栏杆。
“就告诉他们，”顾晏辰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让她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这是爸爸能想到的，最靠谱的情话。
律师的承诺，从来不会落空。”
林晓星被他逗得笑出了声，眼泪却差点掉下来。
她知道，这不是玩笑。
这个男人说出口的承诺，从来都不是随口说说。
他在法庭上为当事人争取的正义，他为她准备的那些预案。
他此刻写下的这份家书，都带着同一种重量——一旦说出。
就会拼尽全力去实现。
“以前总觉得，法律文书是冰冷的。”她轻声说。
指尖在树皮上的“不可撤销”轻轻划过：
“现在才知道，原来也能这么暖。”
“那是因为写的人不一样。”顾晏辰低头。
在她露着的锁骨上轻轻亲了亲，呼吸带着雨后的清新：
“以前写的是别人的事，现在写的是我们的家。”
他把婴儿床往“星星阁”的茅草堆边挪了挪。
确保林晓星伸手就能摸到，树皮家书躺在软椰叶上。
像块藏着秘密的宝石，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柔和的光。
“等出去了，”在他怀里，声音里带着点期待：
“我们把这个家书装裱起来，挂在孩子们的房间里。
再给他们写第二封、第三封，写满一屋子的承诺。”
“好啊。”顾晏辰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他低头看着婴儿床里的树皮，又看了看她满足的笑脸。
突然觉得心里踏实得不像话：“到时候用钢笔写，写在带香味的信纸上。
比这个好看一百倍，但这封必须是最重要的。
因为这是在星星阁写的，是我们一家人最开始的样子。”
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隐约的海浪声。
和肚子里轻柔的胎动声交织在一起，顾晏辰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赤裸的胳膊肌肉轻轻绷紧，像是在守护着这份刚刚诞生的“法律文书”。
也守护着他们即将到来的未来。
林晓星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体温。
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感受着肚子里三个小生命的存在。
她知道，这份“法律文书”式的家书，或许不够浪漫。
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安心。
因为它承载的，是一个男人用他最熟悉的方式。
许下的最坚定的爱。
顾晏辰低头，看着婴儿床里的树皮。
又看了看她露着的、被阳光照亮的锁骨。
突然觉得，这场意外的荒岛之旅，或许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它让他卸下了所有的铠甲，学会了用最柔软的方式去爱，去守护。
而这份爱，会像这份家书里写的那样——永远有效，不可撤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