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正一点点往沙滩上盖。
顾晏辰拽着林晓星的手腕往海边跑，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赤着的脚在沙地上踩出深浅不一的痕，每一步都带着急不可耐的踉跄。
“快点，去海边喊！”
他的声音发飘，像被风撕成了碎片：“说不定有船经过，今天浪大，渔船可能会靠岸！”
林晓星被他半拖半扶着，受伤的脚踝在沙地上磕磕绊绊。
每动一下都像是有根针往骨头里钻，她露着的胳膊被他拽得晃来晃去。
掌心的擦伤被扯得发疼，只能咬着牙跟上他的脚步。
衬衫的下摆卷到腰侧，露出的腰线随着颠簸轻轻起伏，沾了不少沙粒。
“顾晏辰……慢点……”
她喘着气说，指尖几乎要嵌进他赤裸的胳膊里——那里的肌肉绷得像块石头。
硬得硌手，却又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他却像没听见，反而跑得更快了。
赤裸的后背在暮色里绷成道锋利的山脊，肌肉因紧张拧成疙瘩。
连脊椎沟都陷得格外深，像条被拉紧的绳。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三个声音”，和林晓星轻描淡写的那句“可能是三个宝宝”。
恐慌像潮水似的漫上来，比脚踝的伤更让他心慌。
他不懂怎么照顾孕妇，更不懂怎么应对“三个宝宝”。
在这座荒岛上，没有医院，没有医生，甚至连块干净的布都找不到。
他必须带她出去，立刻，马上。
沙滩的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得人睁不开眼。
顾晏辰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按在林晓星的肩膀上。
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喘气，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赤裸的皮肤上沾着沙粒和汗珠，贝壳项链在锁骨间晃得厉害。
冰凉的边缘蹭得她脖子发痒。
“你在这等着，我喊。”
他说着就要往前冲，却被林晓星拽住了胳膊。
她的指尖冰凉，轻轻贴在他发烫的皮肤上：“一起喊。”
顾晏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发白的脸，突然就没了刚才的急。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呼吸，然后牵着她的手。
一步步走向海浪拍打的地方，暮色已经很重了。
远处的海平面和天空融成一片灰蓝，只能隐约看到礁石的轮廓。
“救命啊——！”
他突然对着翻涌的暮色大喊，声音撕破了海浪的轰鸣。
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脖颈处的青筋暴起。
与锁骨的阴影交织成紧绷的线条，像根快要绷断的弦：“这里有人！有孕妇！”
喊完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道：“怀了三个！三个心跳！”
林晓星靠在他胳膊上，能感受到他肌肉的颤意。
那不是害怕，是藏在慌乱下的、怕失去她的恐惧。
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就听见他又喊了句更离谱的。
“是三个……三个怪物！”
他大概是急糊涂了，想起刚才树枝传来的异声。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她怀了怪物，需要医生！快来人啊！”
林晓星被他逗得差点笑出声，脚踝的疼好像都轻了些。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指尖擦过他绷紧的下颌线：“别喊了，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
回应他们的，只有海浪卷着泡沫拍上岸的声音。
“哗哗”的，像在嘲笑这徒劳的呼救。
就在这时，礁石上传来一阵“嗤嗤”的怪笑。
林晓星抬头望去，只见几块巨大的礁石上，蹲满了毛茸茸的猴子。
它们的眼睛在暮色里闪着幽光，正歪着头看他们。
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玩意儿，领头的是只老猴。
毛色都快掉光了，却威风凛凛地蹲在最高的礁石上，手里还捧着个青椰子。
“嗤——嗤——”
猴子们的笑声越来越响，尖细刺耳，像指甲刮过玻璃。
顾晏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气，一半是窘。
他对着猴群瞪眼睛，赤裸的胳膊往胸前抱。
像只被挑衅的兽：“笑什么笑！没见过人喊救命吗？”
他不喊还好，一喊，那只老猴突然举起手里的椰子。
对着他的脚边就扔了过来。
“咚！”
椰子砸在沙地上，弹了弹，滚到他赤着的脚边。
顾晏辰吓了一跳，猛地往后跳了半步，差点踩到林晓星的脚踝。
猴群见状，笑得更欢了，几只胆大的年轻猴子甚至捡起地上的小石子。
往他们这边扔。
“一群畜生！”
顾晏辰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捡起刚才那只椰子就想扔回去。
却被林晓星拉住了。
她靠在他怀里，笑得直不起腰，露着的胳膊搭在他赤裸的肩膀上。
指尖戳了戳他紧绷的背肌：“别跟它们一般见识，你看你，刚才喊的什么呀……三个怪物？”
顾晏辰的耳尖瞬间红了，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梗着脖子说：“我那不是急糊涂了吗？谁知道里面是三个……”
他说到一半突然卡住，眼神飘向她的小腹，语气软了下来：“三个宝宝。”
“嗯，三个宝宝。”
林晓星仰头看他，暮色里他的轮廓有些模糊。
可她能看清他眼底的慌乱和温柔：“不是怪物。”
海浪又拍上来，打湿了他们的脚踝。
顾晏辰突然伸手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赤裸的胳膊紧紧圈住她的腰。
掌心贴着她露着的肌肤，能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对不起。”
他低声说，声音被风吹得很轻：“我太急了，刚才吓到你了吧？”
林晓星摇摇头，把脸埋在他汗湿的颈窝。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海盐的咸，有阳光的暖，还有种让她安心的皂角味：“没有。”
她轻声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礁石上的猴群还在“嗤嗤”地笑，可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顾晏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看着她露着的锁骨在暮色里陷出浅浅的窝。
突然觉得，就算喊不来救援，就算要在这荒岛上待很久，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低头，在她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像在许下一个无声的承诺。
“没关系，”他说，“有我在，三个宝宝也不怕。”
海浪卷着暮色退去，又卷着星光涌来。
猴群的嘲笑声渐渐远了，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
和沙滩上那两行紧紧依偎的脚印，在月光下，温柔得像首未完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