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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暗流京华(1 / 1)

第二章 暗流京华

镇北亲王晋封的仪制,隆重而繁琐,在礼部、鸿胪寺的操持下,持续了整整三日。赐丹书铁券、授亲王金册、加岁禄、赐仪仗、告太庙……方平如同提线木偶,在繁文缛节中迎来送往,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冷静如冰。他清楚地知道,这顶亲王冠冕之下,并非坦途,而是更加陡峭的悬崖。

晋封大典后,方平依循“静养”的旨意,深居简出。镇北王府(京城赐第)朱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唯叶向高、韩爌等寥寥数位与国同休的阁老重臣,得以偶尔登门“探病”,实则密商要事。府邸周围,明里暗里,不知多了多少双窥探的眼睛。有锦衣卫的暗哨,亦有不知来路的探子。

朝堂之上,风波并未因方平的沉寂而平息,反而暗流更急。弹劾他的奏章,并未因晋封而绝迹,反而花样翻新。有攻讦他“在江南擅杀士绅,激起民怨”的;有指责他“借查案之名,行抄家之实,中饱私囊”的;更阴险的,则暗示他“拥兵自重,结交边将,其心叵测”,甚至将北疆“暖阳煤”工坊与新军整训,描绘成“私蓄甲兵,图谋不轨”的铁证。这些弹章,多出自都察院、六科给事中,署名多是些品级不高的清流言官,但背后隐隐有朝中大佬的影子。

朱载堃将这些弹章悉数“留中不发”,不置可否。既未驳斥,也未惩处。这种暧昧的态度,反而助长了揣测。一时间,京城官场流言四起,有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有说“圣眷已衰,祸将不远”的,也有说“陛下仁厚,念其旧功,不予追究”的。暗地里,风向悄然转变。一些原本与方平交好、或想攀附的官员,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朝会上,对方平所提兵事、边务的建言,附议者寥寥;更有甚者,开始公开为成国公朱纯臣执掌京营、整顿防务“歌功颂德”,隐隐有与方平分庭抗礼之势。

“王爷,这是今日收到的拜帖。” 老仆方忠捧着一摞烫金名刺,面色忧虑。以往门庭若市,如今冷冷清清,这几日收到的,多是些无关紧要的泛泛问候,或是试探虚实的“病中问候”。

方平随手翻了翻,丢在一旁。“烧了吧。” 他淡淡道,目光落在案头一份新送来的北疆军报上。姜镶禀报,蒙古右翼部落近来异动频频,有小股骑兵频繁袭扰边墙,虽被击退,但“其来去如风,似在试探我军虚实,恐有大举入寇之兆”。军报末尾,姜镶隐晦提及,军械粮草转运,似有迟滞,兵部行文多有掣肘。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方平合上军报,对侍立一旁的孙传庭道,“北疆烽烟将起,朝中却有人迫不及待要拆台了。兵部是谁在掣肘?”

“回王爷,是新任的职方司郎中,杨嗣昌。” 孙传庭低声道。杨嗣昌,正是此前巡边宣府,与陈文烛一道,处处掣肘方平的那位兵部郎中。其伯父杨巍,乃是吏部左侍郎,清流领袖之一,与方从哲过从甚密。

“是他。” 方平眼中寒光一闪,“跳梁小丑,不足为虑。然其背后之人,所图非小。北疆军务,关乎社稷安危,岂容宵小作梗?孙先生,你以我名义,草拟一份奏章,不弹劾,不论辩,只陈北疆敌情,请兵部、户部速调粮饷军械,以固边防。措辞要恭谨,道理要讲透,数据要详实。”

“王爷,此时上奏,恐被批为‘挟边事以自重’……” 孙传庭迟疑。

“正因如此,才要上。” 方平冷笑,“他们不是说我‘拥兵自重’吗?我便将边情危殆、将士缺饷少械的实情,摊在陛下和满朝文武面前!看是他们扣的帽子重,还是边关将士的性命重!看是他们党同伐异的私心急,还是社稷安危的国事急!”

孙传庭恍然,这是以退为进,将舆论压力踢回给对方。“老朽明白,这就去拟稿。”

孙传庭退下后,方平独自凭窗。院中桃花已谢,绿叶成荫,一派生机,却掩不住高墙外的肃杀。他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对手在试探,在消耗,在等待他犯错,或者……等待一个足以将他彻底扳倒的机会。

“王爷,” 林青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伤势已大好,只是左臂仍不甚灵便,“韩大人密信。”

方平精神一振:“进来。”

林青墨入内,递上一枚蜡丸。方平捏碎,取出内中信笺,是韩墨的密报。信中说,对柳先生、翻江龙等人的审讯,进展缓慢。柳先生老奸巨猾,软硬不吃,只承认是代王清客,替其打理些“俗务”,对“夜枭”组织、朝中同党,一概推说不知。翻江龙则是个滚刀肉,只认劫财,不知主谋。倒是从抓获的几个漕帮、隐园小头目口中,撬出些零碎信息,指向南京守备太监衙门和几个致仕的南京兵部、户部官员,但缺乏铁证。韩墨已加派人手,秘密南下南京,详加查探。

“柳先生是块硬骨头,但他知道太多,绝不能放。” 方平将信纸凑近烛火点燃,“告诉韩墨,继续审,但不要用刑过度,留他性命。或许,有人比我们更想他死。”

林青墨会意:“王爷是说……杀人灭口?”

“未必没有可能。” 方平目光幽深,“‘夜枭’在朝中势力未清,柳先生是活口,也是鱼饵。就看有没有鱼来咬钩了。南京那边,让他小心行事,冯保虽死,其党羽未必甘心,南京又是留都,关系盘根错节,切忌打草惊蛇。”

“是。” 林青墨应下,又道,“还有一事,徐先生(徐文远)从北疆送来消息,说‘暖阳煤’工坊附近,近日有生面孔窥探,似在打探工坊布局、产量。守军驱逐了几次,对方滑溜,未能擒获。”

方平眉头一皱:“可查出是哪路人马?”

“徐先生说,不像蒙古探子,倒像是……江湖人,或者大户人家的护院、家丁之流,身手不弱,对工坊似有图谋。”

江湖人?家丁?方平心念电转。是觊觎“暖阳煤”的利润?还是……有人想窥探工坊机密,甚至破坏?北疆是他的根基,不容有失。

“传信徐先生,加派人手,严密护卫工坊,尤其注意防火、防破坏。可暗中设伏,务必擒获一两个活口,查明来历。” 方平沉声道,“另外,让赵铁柱的新军,以演练为名,在工坊周边多设哨卡,加强巡弋。”

“明白。”

林青墨领命欲退,方平又叫住她:“青墨,你的伤……”

“已无大碍,王爷放心。” 林青墨展颜一笑,英气中带着一丝柔美。

方平点点头,目送她离去,心中稍安。有这般忠心耿耿、能力出众的部下,是他在这险恶朝局中,为数不多的慰藉。

又过了几日,风平浪静。方平闭门谢客,每日只在府中读书、练剑,或是与孙传庭推演北疆局势、江南漕弊,仿佛真成了不问世事的闲散亲王。朝中弹劾的风波,似乎也随着他的沉寂,渐渐平息。只有零星几道不痛不痒的奏章,还在例行公事般提及“镇北王功高,宜加优渥,以全始终”之类的套话。

然而,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压抑。

这日午后,方平正在书房翻阅《孙子兵法》,老仆方忠忽而神色慌张地进来,低声道:“王爷,门外……成国公府送来拜帖,成国公爷亲自来访,已到府门了!”

成国公朱纯臣?方平目光一凝。这位新任的京营戎政总督,在此时登门,意欲何为?是代皇帝传话?还是替朝中某些人做说客?抑或……别有图谋?

“开中门,请国公爷至前厅奉茶,我即刻便到。” 方平放下书卷,整了整衣冠。该来的,总会来。

前厅之中,成国公朱纯臣已端坐品茶。他年约五旬,身材魁梧,面庞方正,三绺长髯,颇有威仪。见方平入内,朱纯臣放下茶盏,起身拱手,笑容可掬:“镇北王殿下,冒昧来访,叨扰了。”

“成国公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何来叨扰?快请坐。” 方平还礼,在主位坐下,态度不卑不亢。

寒暄几句,朱纯臣便切入正题:“王爷此番南下,平定逆藩,肃清奸佞,功在社稷,老夫钦佩之至。陛下命老夫暂摄京营戎政,实在是赶鸭子上架,惶恐之至。京营事务繁杂,百废待兴,老夫初来乍到,诸多不明,特来向王爷请教。”

果然是为京营而来。方平心中冷笑,面上却淡然:“国公爷过谦了。您乃开国元勋之后,久历戎行,熟知兵事,京营在国公爷治下,必能焕然一新。方某年轻识浅,于京营事务所知有限,恐难有裨益。”

“王爷何必过谦?” 朱纯臣捋须笑道,“王爷在北疆整军经武,练就强兵,天下皆知。京营积重,非猛药不能起沉疴。老夫此来,一是请教练兵之法,二来嘛……”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近日京中有些流言蜚语,对王爷多有不利。老夫虽不信,然人言可畏。王爷如今静养府中,正好避避风头。这京营嘛,王爷若放心,便交由老夫整顿,定不教那些骄兵悍将,再生事端。王爷也可安心休养,以待陛下将来大用。”

话说得客气,意思却明白:京营你方平就别惦记了,安心当你的富贵闲王,流言蜚语我帮你挡着,大家相安无事。

方平心中雪亮,这是来划地盘,也是来试探。他微微一笑:“国公爷体恤,方某感激不尽。京营乃天子亲军,拱卫京师,责任重大。国公爷能者多劳,方某自然放心。至于流言蜚语,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方某行得正坐得直,何惧宵小之言?倒是京营之中,派系林立,骄奢已久,国公爷整顿之时,还需多加留意,莫要被小人蒙蔽,寒了将士之心。”

朱纯臣眼中精光一闪,哈哈笑道:“王爷提醒的是。老夫定当秉公处置,不负圣恩。有王爷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似不经意道,“对了,老夫近日查阅京营旧档,见王爷此前曾调拨一批新式劲弩、铠甲至神机营、三千营试用,效果颇佳。不知此等利器,产自何处?造价几何?若能推广全军,实乃社稷之福。”

方平心中一动,来了,真正的目的在此!是试探“暖阳煤”工坊的产能?还是觊觎新式军械的制造之法?

“国公爷谬赞了。” 方平不动声色,“那些军械,乃是北疆工匠依古法改良,试制而成,造价不菲,工艺复杂,尚未能量产。且北地苦寒,物料难得,恐难供应京营所需。国公爷若有意,我可命人将图样送至兵部,由军器监依样打造便是。”

将皮球踢给兵部,既撇清了自己“私蓄甲兵”的嫌疑,又将难题抛了回去——军器监能否造出,造价几何,那就是兵部的事了。

朱纯臣深深看了方平一眼,笑道:“王爷思虑周详。既如此,老夫便向兵部提请。王爷好生将养,老夫告辞了。”

送走朱纯臣,方平回到书房,面色沉静。孙传庭从屏风后转出,低声道:“王爷,成国公此来,一是示威,二是试探,三怕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来索要新军军械的制法。其言谈之间,对京营,势在必得。”

“我知道。” 方平走到窗前,望着成国公离去的方向,“他想要京营,给他便是。但想打我北疆工坊的主意,那是痴心妄想。传令徐文远和赵铁柱,工坊防卫再提升一级,所有工匠、学徒重新甄别,核心技术工序,绝不容外人窥探。新式军械图样,可送兵部,但关键工艺参数,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人手里。”

“是。” 孙传庭应下,又忧心道,“王爷,成国公执掌京营,若与朝中某些人联手,掣肘北疆,如之奈何?”

“无妨。” 方平目光锐利,“京营虽重,然久疏战阵,非短日可成劲旅。北疆新军,乃百战余生,又得新械,岂是京营可比?至于掣肘……” 他冷笑一声,“边关告急,烽火连天之时,看他兵部、户部,谁敢克扣一分一厘粮饷军械!届时,自有陛下圣裁!”

正说着,一名亲卫匆匆而入,呈上一封密信:“王爷,北疆八百里加急!”

方平拆开一看,是姜镶亲笔,字迹仓促:“王爷钧鉴:蒙古土默特、鄂尔多斯部联军三万,犯杀虎口,攻势甚急!大同镇告急!末将已率部驰援,然敌众我寡,恐难久持!恳请王爷速调援军,催发粮草!姜镶顿首再拜!”

终于来了!方平捏紧信纸,眼中寒光爆射!北疆烽火再起,而且来势汹汹!这绝非寻常寇边,恐是得知朱鼐钧伏诛,塞外势力狗急跳墙,或是想趁朝廷内斗,捞取好处!

“孙先生,立刻草拟奏章,以六百里加急发往通政司!禀明北疆军情,请陛下速调宣府、蓟镇兵马驰援,严令兵部、户部保障粮饷军械,不得有误!” 方平语速极快,“另,以我镇北亲王名义,行文宣大总督李汝华、蓟辽总督汪可受,请其速发援兵!再,密信韩墨,让他动用锦衣卫渠道,查探蒙古此次入寇,背后有无‘夜枭’或晋商余孽煽动!”

“是!” 孙传庭神情肃然,立刻铺纸磨墨。

“还有,” 方平转向亲卫,“持我令牌,速去英国公府、成国公府,告知北疆军情!请英国公以戎政大臣身份,督促京营整备,随时听调!请成国公以京营总督身份,调拨一批火器、箭矢,紧急运往大同!”

亲卫领命飞奔而去。

方平走到巨大的北疆舆图前,手指重重按在杀虎口的位置。北疆,终究还是打起来了。朝中的暗箭,边关的明枪,同时袭来。也好,就让这战火,烧得更旺些吧!看看在这国难当头之际,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还能如何兴风作浪!也让那位年轻的皇帝看看,是谁在舍生忘死保卫疆土,又是谁在背后捅刀掣肘!

“王爷,陛下若知北疆告急,或许会重新启用王爷……” 林青墨不知何时来到书房,低声道。

方平摇头:“未必。陛下让我‘静养’,便有晾一晾、看一看的意思。此时请战,反落人口实。我们只需将实情上达,该做的准备做好。至于出兵……” 他目光坚定,“时机一到,自见分晓。”

窗外,暮色渐沉,乌云压城。一场席卷朝野边疆的风暴,已迫在眉睫。而这场风暴的中心,那位年轻的镇北亲王,正静静伫立,如同山岳,等待着雷霆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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