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岩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得胜的联军已押解着俘虏，携着凌厉的杀伐之势，折返宣府镇。夕阳将队伍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黄土官道上，如同一条凯旋却满含肃杀之气的巨龙。
方平端坐马上，面色沉静，心中却如潮涌。赵荣被俘，王朴刺杀阴谋败露，双方已彻底撕破脸。接下来，将是刀锋见红的正面交锋。他必须趁王朴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以雷霆之势，直捣黄龙！
“孙长史，” 方平沉声下令，“你带一队人马，持我王令，快马加鞭，先行入城，控制四门，封锁总兵府！若有阻拦，以谋逆论处！”
“是！” 孙传庭领命，点齐二十名精锐，绝尘而去。
“青墨，你率王府护卫及归降官兵，押解赵荣等重要人犯，随后入城，接管城防，弹压可能出现的骚乱。”
“明白！” 林青墨抱拳，眼神锐利如鹰。
方平又转向一旁的阿茹娜，郑重拱手：“公主殿下，今日援手之恩，方平没齿难忘。眼下局势未明，城中恐有变乱，为安全计，可否请公主率部在城外暂驻，以为声援？待城内安定，再行入城，容方平设宴答谢。”
阿茹娜美目流转，深深看了方平一眼，爽快点头：“好！我便在城外十里坡扎营，静候王爷佳音。若城中有变，狼烟为号，我土默特的勇士，定当踏平此城！” 话语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豪迈与决绝。
“多谢！” 方平心中一定。有阿茹娜这支奇兵在侧，对王朴是极大的震慑。
分派已定，队伍加速行进。临近宣府镇，已见城头旗帜招展，戒备森严。孙传庭手持王令，已控制南门，但城内隐约传来骚动和兵甲碰撞之声，显然王朴的党羽并未坐以待毙。
“进城！” 方平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冲入城门。林青墨率大队紧随其后，刀出鞘，箭上弦，凛冽的杀气弥漫长街。
总兵府方向，火光隐隐，喊杀声阵阵传来！孙传庭派来的信使飞马禀报：“王爷！王朴聚拢心腹家丁及部分不明真相的官兵，据守总兵府负隅顽抗！孙大人正在率部攻打！”
果然狗急跳墙了！方平眼中寒光一闪：“传令！包围总兵府，许降不许战！喊话，只诛首恶王朴，胁从不问！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
大队人马如潮水般涌向城中心的总兵府。昔日威严的总兵府邸，此刻已被孙传庭带领的先锋部队团团围住，府门紧闭，墙头弓弩手密布，箭矢不时射下，双方正在对峙。
“王朴！” 方平勒马阵前，运足中气，声音穿透夜空，“尔勾结‘夜枭’，走私军械，刺杀亲王，阴谋叛国，罪证确凿！赵荣已然授首！此刻开门受缚，或可留个全尸！若再执迷不悟，破府之时，鸡犬不留！”
府内一片死寂，片刻后，王朴嘶哑的声音从墙头传来：“方平！休要血口喷人！尔挟蒙古兵自重，欲图谋不轨，反诬本镇！将士们！休听此逆贼蛊惑！随本镇诛杀国贼，勤王保驾！”
冥顽不灵！方平不再废话，对林青墨道：“强攻！速战速决！”
“得令！” 林青墨长剑一指，“弓箭手压制！盾牌手前进！撞木准备！”
战斗瞬间爆发！箭雨互射，杀声震天！王府护卫皆是百战精锐，又有新归附的官兵助战，士气如虹。而总兵府内的守军，多为王朴家丁，虽悍勇，但得知赵荣被擒，城外还有蒙古大军，军心已乱。
“轰！” 沉重的撞木在盾牌掩护下，狠狠撞击着包铁府门！木屑纷飞，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墙头，王朴身披重甲，亲自督战，状若疯虎，连斩两名后退的家丁，嘶吼着：“顶住！给老子顶住！援兵很快就到！”
他还在指望什么？城外的伏兵？还是……朝中的援手？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城北方向狂奔而来，马上骑士浑身是血，嘶声大喊：“总爷！不好了！城北粮草大营……被、被蒙古人烧了！”
什么？！王朴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粮草被焚，军心必溃！
几乎是同时，府内后院突然起火，浓烟滚滚！有人内应！
“总爷！守不住了！快走吧！” 几名心腹家将拼死护着王朴，欲从后门突围。
“轰隆！” 前门终于被撞开！如狼似虎的官兵蜂拥而入！抵抗迅速瓦解。
方平在护卫簇拥下，踏入一片狼藉的总兵府。林青墨押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王朴，来到他面前。
“王朴，你还有何话说？” 方平冷冷道。
王朴抬起头，脸上混杂着绝望、怨毒和一丝疯狂，他死死盯着方平，嘶声道：“方平！你赢了……但你别得意！‘夜枭’……不会放过你的！那位‘魁首’……你永远也想不到他是谁！哈哈……哈哈哈……我在下面等你！”
说罢，他猛地咬碎齿间毒囊，黑血瞬间从嘴角溢出，身体抽搐几下，气绝身亡。
又服毒自尽！方平眉头紧锁。这些“夜枭”核心成员，宁可死也不愿泄露秘密，其组织之严密，手段之酷烈，令人心惊。
“搜！仔细搜查！所有文书、信件、密室，一处不留！” 方平下令。
天色微明时，战事彻底平息。王朴党羽或死或降，宣府镇基本被控制。孙传庭来报，在总兵府书房暗格中，搜出大量与晋商往来账册、与朝中某些官员的密信，以及……几封用特殊密码书写、尚未译出的信件！更重要的是，找到了一枚完整的、与矿坑中发现那半块图案一致的“夜枭”铜牌！
证据链更加完整了！
“王爷，” 林青墨走来，低声道，“清点伤亡，我军阵亡四十七人，伤百余。俘获叛军三百余人，如何处置？”
方平看着庭院中堆积的尸首和垂头丧气的俘虏，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他沉声道：“阵亡将士，厚葬抚恤，录名褒奖。俘虏……严加审讯，区分首从，胁从者充入苦役营，首恶者……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另外，” 他补充道，“立刻出榜安民，言明王朴罪状，宣示只诛首恶，安抚将士百姓。打开府库，取出钱粮，犒赏三军，抚恤战乱中受损的民户。”
“是！” 众人领命而去。
方平独自走到总兵府最高的望楼，眺望着晨曦中逐渐苏醒的宣府镇。城墙巍峨，街巷纵横，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清洗。扳倒王朴，只是斩断了“夜枭”在北疆最粗壮的一条触手。那个神秘的“魁首”依然隐藏在迷雾之后，朝中他的同党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更重要的是，经此一役，他这位镇北王，已彻底站在了风口浪尖。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不仅是暗处的冷箭，更是整个北疆错综复杂的势力格局，以及朝堂之上更凶险的博弈。
远处，阿茹娜的蒙古骑兵营地炊烟袅袅。这位草原公主的及时出现，化解了一场危机，但也让汉蒙关系变得更加微妙。是友是敌，尚难预料。
“王爷，” 孙传庭走上望楼，呈上一份刚刚译出的密码信残篇，“这是从王朴密信中破译出的只言片语，似乎提及……京城……及……漕运……”
方平接过纸条，看着上面零碎的信息，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京城，漕运……“夜枭”的网，果然撒得极大。
“传令下去，” 他收起纸条，声音坚定，“即日起，整肃宣府镇军务吏治，提拔有功将士，安顿流民，恢复互市。同时，八百里加急，将王朴谋逆之事及所获证据，奏报朝廷！”
他知道，这份奏章送入京城，必将掀起更大的波澜。但他已无路可退，唯有勇往直前，在这北疆之地，杀出一条血路，铸就属于他的“”之路！
朝阳跃出地平线，金光洒满城头。新的一天，伴随着硝烟与生机，一同到来。
（第五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