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囚徒的博弈(1 / 1)

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像一声沉闷的判决。

袁源维持着那个姿势,呆呆地站了很久。手腕上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刀刃压着皮肤,差一点就真的割下去了。差一点。

她缓缓放下手,看着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红痕,以及细微的、已经凝结的血点。没有割破,只是压破了表皮。但那种决绝的感觉还残留着,让她握着刀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说“可以谈”。

这是房舫会说出来的话吗?那个永远掌控一切、说一不二的男人,居然说“可以谈”?而且还是在她以死相逼之后?

袁源忽然觉得一阵荒谬。她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刀“哐当”一声掉在旁边。浑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

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准备用最激烈的方式反抗,甚至准备真的去死。她以为他会暴怒,会强制带走她,会用更残忍的手段折磨她。她预想了所有最坏的结果,唯独没有预想到这个——妥协。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充满保留的妥协。

“可以谈”。

这三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什么意思?怎么谈?谈什么?他所谓的“空间”、“时间”、“尊重选择”,具体指什么?界限又在哪里?

还有工作。他说“不行”。那么她为之付出一切、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争取的自由,最终还是要被框定在他划定的范围内吗?她依然不能演戏,不能站在镜头前,不能做那个闪闪发光的袁源?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以为逃到这里就是胜利,以为以死相逼就能争取到尊严。可现在她发现,即使到了这一步,即使手握“死亡”这个最后的筹码,她依然处在绝对的劣势。因为她在乎的东西太多了——小曦,她未尽的事业,甚至……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情。

是的,感情。袁源不得不承认,即使在最恨他的时候,即使下定决心要逃离,那份曾经深切爱过的感情,依然像一根刺,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拔不出来,一碰就疼。

她爱过他。全心全意地爱过。爱过那个会在深夜为她煮一碗面的男人,爱过那个在她获奖时眼中闪着骄傲光芒的男人,爱过那个小心翼翼抱着初生婴儿、笨拙却温柔的男人。那些爱是真的,那些温暖是真的。只是后来,爱变成了枷锁,温暖变成了牢笼。

现在,他说可以谈。

谈什么?怎么谈?

袁源闭上眼睛,把脸埋在膝盖里。窗外的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掩埋。屋子里没有暖气,冷意从地板渗透上来,冻得她瑟瑟发抖。但她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破了一个大洞,寒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需要思考。需要冷静。需要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受他的“谈判”?那意味着回到那个牢笼,但或许能争取到一丝喘息的空间,能经常见到小曦。代价是放弃事业,放弃独立,继续做他豢养的金丝雀,只是这一次,笼子可能稍微大一点。

拒绝?那就真的只能走最后一步了。死亡,或者比死亡更可怕的、被他彻底摧毁的人生。

两条路,都看不到光。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不是刚才那种沉稳有力的叩门,而是轻轻的、带着犹豫的三下。

袁源没有动。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不是房舫,是卡尔——那个之前在图书馆外监视她的负责人。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还有两片涂了黄油的面包。

“房先生让我送来的。”卡尔用英语说,语气很平静,没有敌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他说你应该吃点东西。”

袁源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他。卡尔把托盘放在门口的矮柜上,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

“他还说什么?”袁源问,声音沙哑。

卡尔沉默了一下,说:“他说,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他会再来。”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期间,不会有人打扰你。你可以自由活动,但不能离开小镇范围。”

自由活动。不能离开。

又是典型的房舫式妥协——给你一点甜头,但底线画得清清楚楚。

袁源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卡尔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和那两片看起来松软可口的面包。

袁源看着那杯牛奶,忽然觉得很讽刺。他派人送食物,像是在喂养一只不听话的宠物,先给一鞭子,再给一颗糖。

她站起来,走到托盘前。牛奶的香气飘进鼻子里,勾起胃部的饥饿感。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理智告诉她应该吃,保存体力。但情感上,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最终,她还是端起了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点暖意。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像完成一个任务。面包只吃了一片,味同嚼蜡。

吃完后,她把托盘放到一边,走到窗边。雪小了一些,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裹着厚厚的冬衣,行色匆匆。偶尔有孩子跑过,笑声清脆,很快又被风雪淹没。

这就是自由吗?站在一扇窗户后面,看着别人自由地生活?

她忽然想起那个图书馆的老妇人,想起她慈祥的微笑,想起那些在图书馆度过的、安静而充实的下午。想起自己画过的那些歪歪扭扭的花,想起那本花卉图鉴上,不知谁留下的那句话——

“即使在最寒冷的永夜,也相信光会回来。”

光……会回来吗?

袁源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即使前路一片黑暗,即使希望渺茫,她也要走下去。为了小曦,为了那个还没有完全死去的自己。

她转身,走回桌边,拿起那本花卉图鉴,翻到画着“北极铃”的那一页。淡紫色的小花,在冰雪中绽放,脆弱又坚韧。

她拿起笔,在速写本上,继续画那朵没画完的花。一笔,一划,很慢,但很认真。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

同一时间,小镇唯一一家像样点的酒店顶层套房内。

房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却一口没喝。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映出他晦暗不明的脸。

卡尔站在他身后三米远的地方,汇报着刚才的情况。

“……送了食物进去,她吃了。情绪还算稳定,没有过激举动。目前待在屋子里,似乎在画画。”

“画画?”房舫重复,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的。在图书馆借的那本花卉图鉴。”

房舫沉默了很久。久到卡尔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以前……也很喜欢画画。刚认识的时候,她说如果不是当了演员,可能会去学画画。”

卡尔没有接话。这不是他该插嘴的领域。

“明天,”房舫转过身,看着卡尔,“安排一下,我要带她回去。”

卡尔微微低头:“是。飞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飞。”

“不。”房舫却说,“不急。”

卡尔一愣,抬起头。

房舫走到沙发边坐下,把酒杯放在茶几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再等一天。让她……再想想。”

卡尔更加困惑了。这不像房舫的风格。他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决定了的事情立刻就要做,不会给任何人犹豫的时间。

“先生,”卡尔谨慎地问,“您确定吗?夜长梦多,万一……”

“没有万一。”房舫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她走不了。这个小镇,方圆五十公里,都已经被封锁了。她插翅难飞。”

他说得斩钉截铁,但卡尔敏锐地察觉到,先生敲击扶手的手指频率加快了——这是他内心不平静的表现。

“那为什么还要等?”卡尔问出了口。问完就后悔了,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

但房舫没有发火。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看着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宁静得近乎虚假的小镇。

“因为,”良久,他才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卡尔从未听过的疲惫,“我想看看,她会怎么选。”

不是强迫,不是命令,而是“看看她会怎么选”。

卡尔心中一震。他跟在房舫身边很多年,见过他杀伐决断,见过他冷酷无情,见过他掌控一切。但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不确定,犹豫,甚至……带着一丝祈求。

是的,祈求。虽然房舫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但卡尔感觉到了。他在祈求那个女人,能自愿跟他回去。而不是被绑回去,像押解囚犯一样。

这个认知让卡尔感到一阵寒意。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先生会做出那些妥协,为什么会说“可以谈”。不是因为怕她的威胁,而是因为……他真的害怕失去她。

彻底的、永远的失去。

“明天,”房舫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流,“如果她还是不愿意……就用强。无论如何,带她回去。”

“是。”卡尔低下头,应道。

房舫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卡尔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房间里,又只剩下房舫一个人。

他端起酒杯,终于喝了一口。烈酒滑过喉咙,带来灼烧般的刺痛。他走到窗边,看着那栋小小的木屋所在的方向。从这个高度看过去,木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淹没在无数相似的建筑中。

但他知道她在那里。在画画。画那些没用的花。

他想起刚才在木屋里,她举起刀对准自己的样子。那么决绝,那么疯狂,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不惜玉石俱焚的小兽。

那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怕她真的会割下去。怕他就此失去她。

所以他让步了。说出了“可以谈”这三个字。即使知道这可能只是缓兵之计,即使知道这违背了他一贯的原则。

因为比起失去她,他宁愿……退一步。

哪怕只是一小步。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镇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温暖,宁静,与他此刻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面存着很多照片,都是袁源的。有她笑着的,有她睡着的,有她抱着小曦的,有她站在领奖台上的。每一张,都那么鲜活,那么美好。

他一张一张地翻过去,手指在屏幕上摩挲,像是在触摸那些已经逝去的时光。

最后,他停在了一张照片上。那是他们刚结婚不久,去北欧度蜜月时拍的。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她穿着红色的羽绒服,戴着毛茸茸的帽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鼻尖冻得通红。他搂着她,看着镜头,脸上是他自己都很少见的、温柔的笑容。

那时候多好啊。没有猜忌,没有控制,没有伤害。只有爱,纯粹的爱。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他第一次干涉她的工作?是他派人跟踪她?还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的一切都该属于他?

房舫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一个以死相逼,一个进退维谷。

他关掉手机,把脸埋进掌心。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小镇的灯火,在他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这个曾经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只是一个在爱情里迷了路、不知所措的囚徒。

囚禁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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