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极夜将至(1 / 1)

天还没亮透,袁源就醒了。

不是自然醒,是被一种尖锐的直觉刺醒的。她睁开眼睛,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窗外是北欧冬日凌晨那种浓得化不开的墨蓝色。但有什么不一样了——空气里的味道,远处传来的引擎声,甚至是屋子里木头发出的细微声响,都带着某种警告。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手脚冰凉。

床头柜上的旧闹钟显示着凌晨五点十七分。这个时间,小镇应该还在沉睡。但袁源听到了——不止一辆车,停在离这栋房子不远的地方。引擎熄灭的声音很轻,车门开关的声音更轻,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训练有素的人。不是邻居,不是游客。

袁源的心跳开始加速,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她快速下床,光脚踩在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走到窗边,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

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只有几只早起的海鸥在盘旋。但不对——街角那辆黑色轿车,昨天还没有。还有对面那栋常年空置的红房子二楼,窗帘似乎被微微掀开了一角。

他们来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但奇怪的是,极致的恐惧之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退离窗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脑海里飞快地过着各种可能性:跑?往哪跑?这个小镇只有一条主路通往外边,现在肯定已经被守住了。躲?这栋小木屋能躲到哪里?地下室?阁楼?都是自欺欺人。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面对。

袁源睁开眼睛,眼底最后一丝慌乱消失了。她走到衣柜前,没有拿那些厚重的羽绒服,而是取出了最里面那套深色的运动服——方便活动。然后从床垫下摸出那个贴身的小包,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证件、现金、那张写着“宣誓”的纸条。她把小包塞进衣服内层的口袋里,拉好拉链。

接着,她走进狭小的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是清亮的,甚至是……坚硬的。她看着这双眼睛,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试镜成功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的眼神,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是袁源。”她对着镜子,无声地说出这句话。

走出卫生间时,楼下传来了敲门声。

不重,但很沉稳。三下,停顿,再三下。不是房东老太太那种随意的叩门,而是训练有素的、带着明确目的的敲击。

袁源没有动。她走到厨房,从架子上取下那把最普通不过的面包刀,刀刃不锋利,但足够坚硬。她握着刀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然后,她走到门后的阴影里,背靠着墙,等待。

敲门声停了。

几秒钟的寂静,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她听到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房东太太有备用钥匙。他们拿到了钥匙。

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看不清脸,但能看出是个穿着深色夹克的男人。他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先扫视了一圈屋内,确认没有危险,才侧身让开。

然后,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即使光线昏暗,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只看到一个轮廓——袁源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房舫。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肩上还落着未化的雪花,从北欧凌晨的严寒中走进来,带着一身凛冽的气息。他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没有立刻看向她藏身的方向,而是先环顾这个狭小、朴素、与他给她的一切有天壤之别的小屋。

他的目光扫过简陋的家具,扫过窗台上那盆她从超市买来的绿植,扫过桌上摊开的花卉图鉴和画到一半的速写本。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厨房流理台上那个还没洗的、印着超市logo的廉价马克杯上。

那一刻,袁源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她预想中的暴怒,也不是胜利者的嘲弄,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着震惊和某种更深沉情绪的东西。就好像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选择待在这种地方,用这种东西,过这种生活。

然后,他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门后的阴影。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静止了。空气凝固成冰。袁源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朵里奔流的声音,能感受到握着刀柄的手心渗出的冷汗。她看着房舫,看着他比记忆中消瘦了一些的脸,看着他眼底那些猩红的血丝,看着他紧抿的、没有一丝弧度的嘴唇。

他也在看她。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到极点的眼神,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审视她。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完好无损,又像是在评估她到底变了多少。

“袁源。”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石头,带着长途飞行后的疲惫,和某种压抑到极致的东西。

袁源没有回答。她只是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握着刀的手垂在身侧,但肌肉紧绷,随时可以挥出。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房舫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里透出压抑的怒火,“用这种东西?吃这些?”他指了指桌上那袋还没拆封的最便宜的面包。

袁源依旧沉默。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来了,就意味着他要把她抓回去。任何语言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是苍白的。

“说话!”房舫突然拔高了声音,那压抑的怒火终于破开一丝裂缝,“看着我!说话!”

门口的保镖动了动,似乎想进来,但房舫抬手制止了。他往前又走了两步,离她只有三米远。这个距离,袁源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风暴,能看到他下颌线绷紧的弧度,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跟我回去。”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商量,是命令。

袁源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不。”

这个字,像一根针,刺破了房间里紧绷到极致的气氛。

房舫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玩笑或者动摇的痕迹。但他找不到。她站在那里,苍白,瘦弱,但眼神是坚定的,甚至是……决绝的。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低得危险。

“我说,不。”袁源重复,握着刀的手更紧了些,“我不会跟你回去。”

短暂的死寂。

然后,房舫笑了。那是一种没有温度的笑,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骇人的寒意。

“你以为你有选择?”他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踏进了她可以攻击的范围,“袁源,你看看你现在在哪里。看看你住的是什么地方。看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离开我,你连一个星期都撑不下去。你现在跟我嘴硬,是因为你还没尝够苦头。等你在这种地方冻死、饿死、被那些流浪汉欺负的时候,你会哭着求我带你回去。”

他的话像刀子,精准地扎向她最深的恐惧。但袁源没有退缩。她反而迎着他的目光,甚至往前挪了半步。

“那又怎样?”她说,声音开始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开始上涌,“冻死、饿死、被欺负死——那至少是我自己选的路。至少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我自己决定的。而不是被你关在一个金色的笼子里,当一个没有灵魂的摆件!”

“摆件?”房舫的声音陡然拔高,怒火终于冲破压抑,席卷了整个空间,“我给你的是一切!是最好的房子,最好的衣服,最好的生活!所有人都羡慕你!所有人都想成为你!你现在跟我说那是笼子?!”

“那就是笼子!”袁源也提高了声音,眼泪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但她强行忍住了,“一个铺着天鹅绒的笼子!你剪掉我的翅膀,不让我飞,然后告诉我外面有风雨,还是笼子里安全!房舫,你问过我想要什么吗?你问过我开不开心吗?你没有!你只是按照你的想法来安排我的一切!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想要你!”房舫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又往前逼近一步,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两米不到了,“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这有什么错?!我爱你!这有什么错?!”

“这不是爱!”袁源吼回去,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但她的声音更大,更尖锐,“这是控制!是占有!是病态!你根本不关心我快不快乐,你只关心我是不是听话!你只关心我是不是完全属于你!那不是爱!那是病!”

“闭嘴!”房舫猛地抬手,像是要挥过来,但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了。他的手在发抖,眼睛红得可怕,胸口剧烈起伏。

门口的保镖又动了,这次走了进来,但房舫一个眼神过去,那人又退了回去,关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是暴风雨前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只需要一点火星,就会彻底爆炸。

袁源喘着气,眼泪不停地流,但她没有擦,也没有移开视线。她死死盯着房舫,看着这个她曾经爱过、也曾经惧怕过的男人,看着他此刻脸上那种混合着暴怒、受伤、和某种近乎疯狂的情绪。

“小曦呢?”她突然问,声音哽咽,但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你把小曦怎么样了?”

提到孩子,房舫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然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容。

“他很好。有最好的保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环境。比你在这里能给他的,好一万倍。”他盯着她,“袁源,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该跟我回去。给他一个完整的家,给他最好的成长环境。而不是让他成为一个没有母亲的、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孩子。”

这是最狠的一刀。直戳她最痛的地方。

袁源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她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小曦……她的孩子……每次想到他,她的心就像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房舫说得没错,她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她甚至没能陪在他身边看他长大……

“完整的家?”她抬起头,看着房舫,眼泪流得更凶,但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一个控制狂父亲和一个行尸走肉母亲组成的家,就是完整的家吗?一个孩子从小看着他的母亲像个精致的木偶一样活着,没有一点笑容,没有一点灵魂,这就是最好的成长环境吗?房舫,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只会用你的方式毁了所有人!”

“我毁了所有人?”房舫的声音低了下来,低得可怕,他往前走完最后一步,现在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袁源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喷出的热气,“袁源,是你先毁了这一切。是你先逃跑的。是你先抛下我和孩子的。现在,你反过来指责我?”

他伸出手,不是要打她,而是想要碰触她的脸。但袁源猛地往后一退,背脊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同时,她抬起了握着刀的手,刀刃对准了他。

“别碰我。”她声音嘶哑,但异常坚定。

房舫的手停在半空。他低头看着她手里的刀,那把廉价的、不锋利的面包刀,然后,他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

“你想用这个对付我?”他轻声说,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荒谬,“袁源,你知道外面有多少我的人吗?你知道就算你现在捅我一刀,你也走不出这个小镇吗?”

“我知道。”袁源说,握刀的手在发抖,但依旧对准他,“但至少,我试过了。”

四目再次相对。这一次,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屋子里交错。

窗外的天色,正在一点点亮起来。但袁源知道,她的极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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