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周哥的“馊主意”
第二天一早，袁源是被头疼醒的。
昨晚接完周哥的电话后，她几乎一夜没睡踏实。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末位淘汰”、“数据垫底”、“不续约”这些词，像噩梦一样纠缠不休。窗外的雨倒是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顶着一对黑眼圈，潦草地洗漱完毕，泡了碗燕麦片当早餐，食不知味地扒拉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电脑屏幕暗着，她却仿佛能看到那上面冰冷的后台数据在无声地嘲讽她。
上午十点刚过，周哥的电话果然又追了过来，声音比昨晚清晰了不少，但也更显急迫。
“源源，想的怎么样了？”周哥开门见山，显然没打算给她太多缓冲的时间。
袁源握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开始忙碌起来的小街，声音有些发虚：“周哥，我……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该试的都试过了。”
“那就试没试过的！”周哥的语气斩钉截铁，“我昨晚替你琢磨了半宿，倒真想到个点子，就看你敢不敢干了。”
袁源心里升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希望，但更多的是警惕。以她对周哥的了解，他所谓的“点子”往往都伴随着极高的风险和耻度。“什么点子？”
“你看啊，”周哥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机密大事，“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特色，对吧？说你技术女主播，比你技术好的男的也有的是，观众不一定买账。说你颜值主播，你这长相……帅是帅，但不够‘女’，吸引不了那群爱看美女的土豪。说你会整活，你偏偏又放不开。”
袁源沉默地听着，这些话虽然刺耳，但确是事实。
周哥话锋一转：“所以，咱们得另辟蹊径！现在直播界什么最火？反差萌啊！跨界啊！你想，你要是换个赛道呢？”
“换什么赛道？”
“男装！”周哥吐出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兴奋，“你底子好，五官立体，个子也高，骨架不像一般女孩子那么纤细，扮起男的来绝对像！你想啊，一个技术牛逼、长相俊秀、声音还有点中性沙哑的‘男’主播，是不是比现在你这个‘技术不错但没啥特点的女主播’有看点多了？这话题度不就来了吗？‘美女主播变装俊男’，这标题一打出去，得多炸裂！”
袁源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女扮男装？直播？
这……这太离谱了！
“周哥，这不行！”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骗人啊！而且怎么可能扮得像？声音、动作、习惯……破绽太多了！一旦被发现了，岂不是死得更快？”
“哎哟我的小祖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考虑这些？”周哥苦口婆心地劝，“这叫策略！叫营销！谁规定直播就必须是本真出演了？那些滤镜开到变形的，声卡用到失真的，不都是在‘骗’吗？咱们这只是换种方式‘骗’！只要效果好，能火起来，谁在乎你本来什么样？等火了之后，再找个机会‘坦白’，说不定还能再炒一波热度！”
周哥越说越觉得此事可行：“至于像不像的问题，你绝对没问题！你忘了去年公司年会，你反串唱的那首《霸王别姬》，台下多少小姑娘尖叫来着？当时我就觉得你这气质绝了！声音嘛，稍微压一下，说话方式注意点，别太软，就当是声音偏秀气的男生，现在这类男主播也不少。游戏打得好，人长得俊，稍微带点‘奶’或者‘狼’的气质，现在的小姑娘就吃这一套！”
袁源握着手机，手指冰凉。周哥的描述像是一幅光怪陆离的画卷在她眼前展开，充满诱惑，却又让她本能地感到抗拒和不安。这完全背离了她做直播的初衷。她只是想好好打游戏，靠实力说话而已。
“不行，周哥，我真的……”她试图拒绝。
“袁源！”周哥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甚至带上了几分严厉，“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给你指一条活路！你自己看看你的数据，再看看你的存款！下个月平台考核不过，你连这碗饭都没得吃！到时候房租怎么交？饭怎么吃？现实点吧！这行就是这么残酷，要么狠下心来搏出位，要么就乖乖被淘汰！没有第三条路给你走！”
周哥的话像冰冷的刀子，一刀刀扎在她最现实的痛处上。
房租、生活费、未来的不确定性……这些沉重的现实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梦想和坚持，在生存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沉默了。电话那头，周哥也放缓了语气：“源源，哥知道这让你为难。但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快、最有可能起死回生的办法了。就算不成功，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不是吗？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袁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是啊，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糟呢？最多就是被拆穿，然后被嘲笑、被唾弃，彻底滚出这个圈子。但那和她现在默默无闻、等待被清退的结果，又有多大区别呢？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感，混合着对未来的恐惧，以及一丝被周哥描绘的“爆火”前景所引诱出的、极其微弱的侥幸心理，在她心里疯狂交织、拉扯。
“……我需要怎么做？”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的周哥明显松了一口气，语气立刻变得积极起来：“你答应了？太好了！这样，你今天就去准备行头！假发，中性一点偏男款的休闲服，束胸……对，束胸很重要！化妆品我让你嫂子给你推荐几款能画出立体轮廓的！下午我就把链接发你！咱们抓紧时间，争取明后天就试播一次！”
周哥又兴奋地交代了一堆细节，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袁源放下手机，感觉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浑身虚脱。她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带血丝、眉宇间带着浓重倦意却依旧英气不减的女孩。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镜面里自己的眉毛、鼻梁、嘴唇。周哥说的没错，她的五官确实比一般女孩要硬朗许多，甚至因为长期熬夜打游戏有些肤色不均和黑眼圈，反而削弱了女性的柔美。
可是，真的可以吗？
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和屈辱感涌上心头。她坚持了这么久的技术和真实，最终却要靠伪装和欺骗来换取生存的机会。
但……如果不这样做，她可能连生存都成问题。
下午，周哥果然发来了一大串购物链接，从假发到服装，再到化妆品和束胸衣，一应俱全，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一些“男生举止神态注意要点”的短视频链接。
袁源看着那些链接，只觉得无比刺眼。她机械地点击、下单，仿佛在进行一项与己无关的任务。每点击一次“确认支付”，心里的某个角落就好像坍塌了一小块。
傍晚的时候，门铃响了。是同城闪送，送来了周哥紧急调来的一套中性风的男装和一顶价格不菲的男士短发假发，让他先试试效果。
抱着那个沉甸甸的袋子，袁源站在房间中央，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走上未知舞台的小丑，而台下，可能空无一人，也可能坐满了等着看她笑话的观众。
前途未卜，脚下仿佛就是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