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敌谋反,罪不容诛啊。”
李承乾放下茶盏,杯子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等他们把银子搬回家,捂热乎了,就连人带银子,一起抄了吧。”
“理由就是分赃不均,冯家馀孽供认不讳。”
亭下的崔敦礼等人身子猛然一颤,纷纷跪下,人几乎贴在了地面上,寒气从膝盖直冲天灵盖。
伴君如伴虎,他们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的太子殿下自掌权以来,从不按常理出牌,杀性之大,世所罕见。
加之本就在一直在打压他们世家,又怎么可能会把这么多银子给他们。
他们早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
帝王给你的,你不能要。
帝王不给你的,你更不能抢。
帝王就算给你一块饼,你也只能跪着吃,还得时刻感恩戴德。
但有些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选择了那一丝侥幸,想着也许
好在他们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但捡了一族命的他们,此刻依然心有馀悸。
李承乾瞥了眼跪地俯首的众人,淡淡的抿了口茶水。
“崔公。”
“老臣在。”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能活得长久。”李承干站起身,走到崔敦礼面前,亲自将他扶起,
“这五十万两银子,崔家既不要,孤也不好强塞。”
“不过孤这儿有个新买卖,需要个懂行的人来打理,不知崔公有没有兴趣?”
崔敦礼哪敢说个不字,当即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望向那滚滚东逝的渭水。
“孤要在长安,建一座大唐银行。”
“但这钱庄不存铜钱,只认金银与孤发的一种纸。”
听到这话,崔敦礼整个人都麻了,这又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此时他敢拒绝吗,毕竟,太子殿下刚开了屠刀,还没收回鞘呢。
贞观十八年冬,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都要早些。
长安西市的繁华并未因严寒而减退,反而因为一座新落成的宏伟建筑而变得更加喧嚣。
这座建筑位于西市最显眼的位置,通体用白玉铺阶,门楼高耸,上悬一块黑底金字的巨大牌匾,乃是李承干亲笔所书——【大唐皇家银行】。
门口并不是常见石狮子,而是两尊用倭国运回的纯银铸造的貔貅,张牙舞爪,吞金纳银。
大厅内,暖意融融,巨大的地龙烧得正旺。
李承乾今日微服至此,坐在二楼的雅间内,通过窗棂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
李义琰和崔敦礼束手立于一旁,神色躬敬。
“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告示已经贴满了长安一百零八坊。”李义琰捧着一本厚厚的帐册,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亢奋,
“这几日,前来兑换“银票”的商贾几乎踏破了门坎。”
李承乾抿了一口热茶:“因为他们没得选。”
大唐缺铜,这是长久以来的顽疾。
市面上铜钱虽多,但真正足额的“开元通宝”却极少,更多的是私铸的劣币,轻重不一,甚至有的脆得一捏就碎。
世家大族囤积大量铜钱,人为制造“钱荒”,以此来操控物价,收割百姓。
而李承乾这一手,直接掀了他们的桌子。
他将从倭国、半岛掠夺来的海量金银,全部溶铸成统一规格的“金砖”和“银砖”,存入银行地库作为储备金。
然后,发行“大唐宝钞”。
这宝钞用的是将作监最新研制的桑皮纸,质地坚韧,水火难侵。
并且上面印有复杂的龙纹水印和一种特殊的变色油墨防伪技术。
“一两银子的宝钞,可在大唐任何一处皇家银行分号,随时兑换一两足银。”李承乾指了指楼下正在排队的人群,
“这就叫信用,孤的信用,就是这天下的硬通货。”
崔敦礼在一旁听得心中发苦,殿下是有信用,但信用只针对大唐千万黎民百姓。
对他们世家,有的只有打压和屠刀。
逼得他们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
如果不咽,也可以选择造反,然后结果就是被夷三族。
同时,作为世家家主,他最是明白李承乾这番操作的恐怖。
以往世家之所以能把持朝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掌握了经济命脉。
但现在,太子用一张纸,就把这命脉捏在了自己手里。
你不兑换?行。
以后朝廷发俸禄、收税赋、盐铁买卖、军需采购,只认宝钞。
你手里囤的那几百万贯铜钱,除了烂在地窖里生锈,还能干什么?
“崔公。”李承乾突然开口。
“臣在。”崔敦礼一个激灵。
“郑卢几家倒了,他们在各地的铺面、渠道,如今都归了天策府。”李承乾转过头,目光深邃,
“孤让你接手这些,不是让你做个守财奴。”
“孤要你把银行的分号,开到大唐的每一个州县,甚至开到西域,开到草原。”
“孤要让突厥人卖马,要收宝钞,波斯人卖香料,要收宝钞。”
“孤要让这张纸,比他们的刀剑更管用。”
崔敦礼深吸一口气,跪地叩首:“臣,定不辱命!只是”
“这宝钞推行,阻力颇大,尤其是江南那些豪族,私下里拒收宝钞,甚至散布谣言说朝廷要发纸掠财。”
“拒收?”
李承干冷笑一声,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那就让苏定方带上海政司的兵,去江南走一趟,查查他们的税,查查他们的地,再查查他们有没有通倭。”
“记住,这是经济仗,也是杀人仗。”
“谁敢在这上面给孤使绊子,就别怪孤的刀血染云宵。”
楼下的喧闹声依旧,李承乾静静看着这一切。
经济掠夺,往往比战争掠夺来得更隐蔽,也更致命。
大唐周围的国家,战争未启之前,经济战要先展开,想办法给他们的脖子上套上绳索。
“李义琰。”
“臣在。”
“准备一下,明年开春,天策府要拨出一笔巨款。”
“父皇在倭岛杀得还不够尽兴,西边那几个邻居,也该去拜访拜访了。”
李义琰心中一动:“殿下是指吐谷浑?”
“吐谷浑只是块磨刀石。”
李承乾目光越过长安的层层坊墙,望向遥远的西方。
“那是通往高原的台阶,先踩碎了它,才更方便征战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