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雨水不似长安那般缠绵,带着一股子透骨的阴寒和腥气。优品晓说徃 吾错内容
距离大军攻城已经过去了七天时间,但这几天天气突变,雨水越下越大,好似没有停歇的意思。
连绵的雨水更是将平壤城外的土地泡成一锅烂泥塘,攻城之事越发严峻。
中军大帐。
“陛下,新罗支援的大军已然快要到达,为首的新罗领军大将乃是金庾信。”
帐内正在研究攻城之事的李世民等人,听到这,李世民的手在面前舆图上平壤城南门外的大同江面上重重一点。
“来得好!接下来就按照原定计划走!”
“新罗既然想要土地,想要在大唐的羽翼下分一杯羹,那就得拿出诚意来。”李世民的声音在大帐内回荡,
“攻打平壤南门、强渡大同江的首功,朕就赏给新罗了。”
帐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李世民披着蓑衣,站在一处高岗上。
雨水顺着他花白的胡须滴落。
在他视线尽头,原本平静的大同江水水势暴涨,浑浊的江水咆哮著奔流,像是一条护住平壤的土龙。
而在江水南岸,一支旗帜歪斜的军队正艰难地跋涉而来。
那是新罗的援军。
领头的大将金庾信策马来到李世民面前,当即翻身下马,跪在泥水里,动作恭敬得近乎卑微。ez晓税蛧 首发
“外臣金庾信,奉女王之命,率新罗三万郎官,以此助天可汗伐罪!”
李世民没有立刻叫起,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新罗名将。
金庾信大概四十来岁,脸上带着风霜,眼神里藏着精明和野心。
新罗在半岛三国中虽不是最为弱小,但一直被高句丽按在地上摩擦,这次大唐东征,对他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
“金将军一路辛苦。”李世民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半点体恤,
“朕的大军在安市城、萨水连番恶战,如今正如你所见,大雨连绵,火器前行受阻,难以施展,如今平壤就在眼前,高藏那厮依仗大同江天险,闭门不出。”
金庾信抬起头,雨水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这位天可汗的表情,只能听到那个威严的声音继续说道:
“朕听说新罗郎官悍不畏死,最善水战,今夜子时,朕命你部为先锋,强渡大同江,夺取滩头阵地,事成之后,平壤以南,汉江以北,朕许你新罗自治。”
画大饼。
帝王心术必须要学的一种,百试不爽。
尤其是李世民作为帝王,君无戏言,加上长久的名声,让周围列国都很相信。
但周围列国全都没有想过,大唐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朝中局势大变,李世民在经过连番打击后,心中想法早就已与李承干达成一致性。
导致,如今对外臣的画大饼真的成为了画大饼,只能看而不能吃。
果然,对面金庾信在听到李世民的话后,整个人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汉江以北!那是新罗梦寐以求的肥沃土地!
他知道强渡大同江是九死一生,但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人命往往只是一个数字。
“外臣领命!”金庾信重重磕头,泥水溅了一脸,“新罗愿为大唐前驱,不破平壤誓不还!”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猎人看到猎物落网时的表情。
“去吧,朕让程咬金在后方为你掠阵,若是有人敢后退”李世民顿了顿,声音瞬间结冰,“大唐的督战队,刀很快。”
夜幕降临,雨势未歇。
大同江上漆黑一片,只有平壤城头偶尔闪过的火把光亮。
新罗军队开始集结。
他们搜集附近的木材,扎成简易的木筏,三万新罗士兵,像是被赶下水的鸭子,在军官的喝骂声中,推著木筏下了水。
“这帮棒子,倒也舍得下本。”
程咬金蹲在岸边,嘴里嚼著一根草根,手里提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宣花斧。
在他身后,数千名全副武装的玄甲军一字排开,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堵住新罗人的退路。
“将军,大雨连绵,导致江中水势太急。”副将低声道,“这种天气强渡,跟送死没区别。”
“就是要他们送死,探查出河中暗桩和水势。”程咬金吐掉草根,眼神冷漠,
“而且太子殿下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三万花朗军要是死在河里,新罗国内就空了,到时候大唐接管起来,也省得费手脚。”
江面上,第一批木筏已经划到了江心。
平壤城头的守军显然早有准备。
“放箭!”
随着一声厉喝,城头和江北岸的望楼上,无数箭矢破空而来。
密集的箭雨像是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著江面上的生命。
惨叫声瞬间撕裂了雨夜的寂静。
简易的木筏被射成了刺猬,失去平衡的新罗士兵跌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瞬间被湍急的暗流吞没。
有人挣扎着爬上木筏,下一刻就被长箭贯穿胸膛。
鲜血在浑浊的江水中晕开,很快又被冲刷干净。
李世民站在高岗上,即使隔着雨幕,也能听到那凄惨的哭嚎。
但他纹丝未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在等。
等新罗人用命填平大同江的暗桩,等他们耗光高句丽人的箭矢,等城内的守军因为杀戮而疲惫,因为疲惫而松懈。
“告诉金庾信。”李世民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
“进攻不能停,哪怕是用牙咬,也要给朕咬住北岸的泥土,敢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天亮了。
雨终于小了一些,变成了如雾般的毛毛雨。
大同江的江面不再浑浊,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粉色。
那是血,是三万新罗士兵流了一夜的血。
南岸的滩涂上,新罗大将金庾信浑身是伤,他跪在李世民的马前,身后只剩下不到一万个残兵败将,一个个眼神呆滞,像是被抽去了魂魄。
“陛下”金庾信的声音嘶哑无比。
“暗桩暗桩都探明了,北岸的滩头我们也占住了一块,可是可是没法推进啊!”
“城墙太高,江水太深,没有攻城器械,我们也只是活靶子”
他此刻真的是哭了出来,那是真的绝望。
一晚上的时间,两万名新罗精锐就这么没了,这可是新罗两代人积攒下来的家底啊!
来的时候他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完全没想到会如此惨烈,大雨连绵不停恶劣天气,让这场战争,直接化为了绞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