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长安,冷得连呼吸都能冻成冰碴。00晓税蛧 冕费岳犊
大街上行人稀少,只有运送粮草和军械的车队日夜不息,车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隆隆声,像是地底下传来的雷鸣。
东宫,丽正殿。
“啪!”
一只精美的青瓷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承干手里攥著一份急报,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废物!都是废物!”
他暴怒的吼声在殿内回荡。
跪在地上的几个将作监官员把头埋在裤裆里,浑身筛糠。
“三千副马铠,这才造出来一千五?你们是把铁吃了,还是把时间睡过去了?”
李承干走到阎立德面前,手里提着那把用来杀人的横刀,刀鞘拍打着阎立德的官帽。
“孤说过,少一副,就砍一颗脑袋。现在少了一千五百副,你是想让孤把你们将作监杀绝种吗?”
阎立德吓得眼泪鼻涕横流:“殿下!饶命啊!不是臣等不用心,而是西山的煤矿突然塌了方,死了几十个矿工,路也被雪封了,炉火上不去温度,淬火就得裂啊!”
“塌方?”李承干冷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早不塌晚不塌,偏偏这时候塌?不良帅!”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屏风后闪出,脸上那张生铁面具在烛火下泛著幽光。微趣暁税 耕辛罪全
“查。”李承干的声音冷得像冰,“去西山煤矿,把那个矿监的皮扒了,问问他是真塌方还是有人指使,要是有人敢在这时候给孤上眼药”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杀意:“不管是谁,哪怕是皇亲国戚,也把他全家老小填进矿坑里,当煤烧!”
“遵命。”不良帅领命而去,黑袍卷起一阵阴风。
李承干转过身,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阎立德:“路封了就让人去铲,人手不够就去抓!
长安城里那么多游手好闲的泼皮,还有那些赖在寺庙里吃白饭的和尚,全都给孤抓去挖煤!
三天,孤只给你三天时间恢复供应,否则,你就把自己扔进炼铁炉里祭旗!”
“是!是!臣这就去!这就去!”阎立德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李承干坐回椅子上,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庞大的战争机器一旦开动,每一个齿轮的咬合都伴随着血和油,稍有卡顿就是灾难。
“殿下。”门外传来王德小心翼翼的声音,“郑国公怕是不行了。”
李承干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魏征。
这个大唐最硬的骨头,这面照得人无处遁形的镜子,终于要碎了吗?
“备车。”李承干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孤去送送他。”
魏府。
不同于其他权贵的豪宅,这里简陋得有些寒酸。
院子里的老槐树挂满了雪凇,显得格外萧瑟。
卧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汤药味和腐朽的气息。
魏征躺在榻上,形如枯藁。
那个曾经在朝堂上指著皇帝鼻子骂的铮臣,此刻连呼吸都显得费力。
李承干走进去的时候,并未让人通报。
他挥退了正在喂药的魏夫人,亲自端起药碗,坐在榻边。
“魏师。”李承干轻唤了一声。
魏征浑浊的眼珠动了动,费力地聚焦在李承干脸上。
认出来人后,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李承干按住了。
“行了,都这时候了,讲什么虚礼。”李承干舀了一勺药,吹了吹,“喝药吧。”
魏征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嘶哑的声音:“殿下这药,没用了臣的身子,臣自己知道”
李承干放下药碗,静静地看着他:“魏师是在怪孤?”
“怪?”魏征惨笑一声,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积攒著最后的力气,“臣不敢怪,殿下是为了大唐臣知道只是”
他突然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住了李承干的袖子=。
“殿下杀戮太重了”魏征的眼里流下两行浊泪,
“如今大唐人人自危,提心吊胆您把人都杀怕了杀绝了,将来谁来守江山谁来教化万民?”
“教化?”李承干看着这个临死还在操心天下的老人,心中没有嘲讽,只有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悲凉,
“魏师,您看这窗外的雪,雪落下来,把脏东西都盖住了,大地看着才干净。”
他反手握住魏征的手,冰凉刺骨。
“孤不需要他们守江山,孤的江山,是铁打的,是火药炸出来的。”
“至于教化等孤杀光了所有的异族,让这天下只剩下唐人,那时候,自然会有新的圣人出来教化。”
魏征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他发现自己至死都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疯狂。
把全天下的人杀到只剩下大唐子民,这已经不是为了权力的杀戮,那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纯粹的种族清洗而进行的灭绝。
“疯子”魏征喉咙里咯咯作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两个字,“暴君”
“我是。”李承干点了点头,神色坦然,
“如果做一个仁君要让大唐的百姓被异族欺凌,那我宁愿做个暴君,让大唐的铁蹄踏碎他们的头骨。”
“魏师,您安心去吧,史书上,我会给您留个好名声,但您的那一套,得随着您一起埋进土里。”
魏征的手无力地滑落,眼神渐渐涣散,最终定格在屋顶的横梁上,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恐惧,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贞观十七年的冬天,大唐失去了一面镜子。
李承干站起身,伸手合上了魏征的双眼。
“传孤旨意。”李承干走出房门,对着风雪中的虚空说道,
“郑国公魏征,一生忠直,鞠躬尽瘁,追赠司空,谥号文贞,其子孙,若无大才,不得入朝为官,赐良田百亩,做个富家翁吧。”
此刻外面的风雪更大了,卷着地上的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
李承干紧了紧大氅,看了一眼北方。
“镜子碎了。”他低声自语,
“以后,再也没人能照出孤脸上的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