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丽正殿。
这里曾是李承干醉生梦死、自暴自弃的囚笼,如今却成了长安城最令人胆寒的阎王殿。
李承干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这是他凭著那个后世之人记忆,以及刚才在朝堂上观察百官反应,随手列出来的。
“称心。”
一个眉清目秀、男生女相的少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原本是李承干的男宠,也是历史上导致李承干与李世民决裂的导火索之一。
但现在的李承干,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情欲,只有像看一件工具般的冷漠。
“奴奴婢在。”称心声音发颤。
“别抖。”李承干随手将那份名单扔在他面前,“孤不杀你,留着你这条命,还有用。”
称心如蒙大赦,拼命磕头:“谢殿下不杀之恩!谢殿下!”
“以后你就替孤管着这东宫的刑狱。”李承干指了指那份名单,
“这些人,都是平日里跟魏王和晋王走得近的,或者是看孤不顺眼,整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
“去,一个个请来,问问他们,有没有参与谋反。”
称心愣住了,看着那份名单,上面赫然写着好几个朝廷重臣的名字,甚至还有几位是山东世家的核心人物。
“殿下这怎么问?”称心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问?”李承干冷笑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猛地插在案几上,入木三分,
“手指甲拔了会不会说?烙铁烫在胸口会不会说?如果不说,那就问问他们的妻儿老小。
“孤不管过程,只要结果,结果就是——他们都是同党。”
“懂了吗?”
称心看着那把还在晃动的匕首,眼中的恐惧逐渐被一种疯狂的顺从所取代。
他知道自己是一条被主人牵着的狗,如果不咬人就会被炖了吃肉。
“奴婢懂了!”
“去吧。”
打发走了称心,李承干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右腿的疼痛始终如影随形,像是在提醒他这具身体的残缺。
但他不在乎,疼痛让他清醒。
“侯君集。”李承干又喊了一个名字。
屏风后,走出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武将。
侯君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也是原本历史上怂恿李承干谋反的主力。
此刻的侯君集,看着李承干的眼神充满了狂热和敬畏。
昨晚的事他听说了。
太狠了!太绝了!
他侯君集是个粗人,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杀伐果断。
以前那个优柔寡断的太子让他憋屈,现在这个敢把天捅破的太子,才值得他卖命!
“末将在!”侯君集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东宫六率,现在还能战的有多少?”李承干问。
“回殿下,除去昨晚被吓破胆的废物,还有八百精锐,皆是敢死之士!”
“太少。”李承干摇了摇头,“不过眼下也够用了,你带着这八百人,去接管金吾卫的防务。”
侯君集一愣:“殿下,金吾卫可是陛下的亲军,李君羡那小子”
“李君羡?”李承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他昨晚拦孤的车,孤当时没杀他,是给他留个报信的机会,现在你可以去送他上路了。”
“拿着孤的太子令,就说李君羡勾结魏王,意图逼宫,当场格杀,接管兵权。”
“如果有人不服?”
“那就杀到服为止。”李承干站起身,走到侯君集面前,拍了拍他冰冷的甲胄,
“侯将军,富贵险中求,这大唐的兵权,父皇握得太紧了,孤得帮他松一松,事成之后,兵部尚书的位置,是你的。”
侯君集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芒。
他猛地磕头:“末将愿为殿下效死!!”
安排完这一切,李承干并没有休息。
他还要去见一个人。
太极宫,立政殿。
那是长孙皇后生前的居所,也是李世民最常去怀念亡妻的地方。
李承干知道,李世民现在一定在那里。
推开殿门,一股檀香扑鼻而来。
李世民背对着大门,坐在一幅画像前。
画像上的女子端庄秀丽,正是长孙皇后。
“你来做什么?”李世民没有回头,声音苍老得让人心酸,“是来向你母亲炫耀,你杀光了她的儿子吗?”
李承干一瘸一拐地走进去,在李世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看着画像中那个温柔的女人,记忆中关于母亲的片段涌上心头,让他冰冷的心脏微微抽搐了一下。
但他很快压下了这种情绪。
“儿臣是来请父皇下旨的。”李承干的声音依旧平静,“青雀和雉奴的头颅,总不能一直放在甘露殿,天热,会臭。”
李世民的背影猛地颤抖了一下。
“你想如何?”
“既然是庶人,自然不能葬入皇陵。”李承干淡淡道,
“儿臣让人在长安城外的乱葬岗找了个地方,虽说是乱葬岗,但儿臣会让人把坑挖深点,免得被野狗刨出来。”
“你敢!!”
李世民猛地转身,双目赤红,随手抓起案上的香炉砸了过来。
砰!
香炉砸在李承干的肩膀上,烟灰撒了他一身。
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身形都没有晃动。
“父皇,您看,您又生气了。”李承干拍了拍肩膀上的香灰,语气无奈,
“是您教导儿臣,对待敌人要斩草除根,死后的哀荣,那是给忠臣良将的,不是给谋反逆贼的。”
“如果给他们厚葬,那岂不是告诉天下人,这谋反有名无实?那儿臣这太子的位置,还怎么坐得稳?”
李世民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著粗气。
他想反驳,想怒骂,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
这确实是个死局。
只要还要保住李唐的江山,还要保住皇家的颜面,他就必须顺着李承干的剧本演下去。
哪怕这个剧本是用他儿子的血写的。
“滚”李世民无力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滚出去”
“儿臣告退。”
李承干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的帝王。
“父皇,还有一事。”
“过几日,儿臣想请魏征、房玄龄几位大人,去东宫讲学,顺便,帮儿臣参详一下新的东宫属官名单。”
“您不会不答应吧?”
李世民闭上了眼睛,泪水再次滑落。
“准”
一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李承干笑了。
这一次,他的笑容里没有了讥讽,只有一种纯粹、胜利者的快意。
他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阳光刺眼,照在他那张年轻却满是戾气的脸上。
“活着,真好。”
他低声自语,随后向着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巅峰,拖着残腿,坚定地走了过去。
身后,立政殿的大门缓缓关闭,将那个悲伤的老人和过往的温情,彻底关在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