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鲛没有立刻回答佐助的问题,他那双总是显得有几分凶悍的眼睛,此刻却掠过了佐助,越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了魔方的方向。
他的目光十分复杂,有审视,有困惑,有探寻
长久以来,他都以“宇智波斑”不,是宇智波带土所描绘的那个美好的“幻术世界”为终极目标,行走在黑暗之中,执行着那些染血的任务。
那个没有欺骗、没有背叛、所有遗憾都能被弥补、所有痛苦都能被抚平的“月之眼”世界,是他这艘在血海中飘荡的孤舟,唯一能望见的、似乎可以靠岸的灯塔。
而如今,他从眼前这个少年,那个男人的儿子口中,亲耳听到了带土的死讯,也听到了那个被包装成终极救赎的“无限月读”计划背后冰冷而残酷的真相。
‘原来连这个最后的梦想,也是虚假的吗?’
这个认知,仿佛刺穿了鬼鲛内心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支撑。
一股深不见底的虚无感,开始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迅速吞噬着他残存的意志。
既然无限月读是假的,既然他所投入全部忠诚与希望去追随的领袖,最终也走向了毁灭与救赎交织的末路。
而他所追求的那个“没有任何虚假的世界”,本身就是最大的虚假
那么,什么是真的?
忍者必须执行任务,哪怕任务内容是屠杀同伴。
这是真的,但他厌恶这个“真”。
村子高于一切,个人情感必须服从
这是真的,但他曾因此手刃同僚,内心日夜煎熬。
世界充满了战争、欺骗与无意义的死亡!
这似乎也是真的,但这正是他想要逃离的“地狱”。
一个没有这些痛苦的、真实的“美好世界”难道真的不存在吗?
难道只能是虚幻的泡影,只能是野心家用来蛊惑人心的工具?
如果不存在,那他这半生,究竟在为什么而战?手上沾染的鲜血,背负的罪孽,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存在它又在哪里?该如何抵达?
心中的迷茫如同浓稠的雾气,彻底笼罩了鬼鲛的心。
他感到自己像一片脱离了枝头的枯叶,在无边的虚空中打转,不知该飘向何方,也不知何处才是归宿。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近乎本能地锁定在魔方身上。
鬼鲛并非期望从这个少年身上立刻得到答案,他早已过了轻易相信许诺的年纪。
他只是在看着魔方那张与宇智波带土极其相似的脸庞时,无法抑制地,想起了那个男人。
那是唯一一个,在知晓了他所有过往、所有不堪与罪孽后,依然打心底里相信着他、将重要任务托付给他的人。
宇智波带土,那个“欺骗”了他,却也在某种程度上,给了他一个哪怕是虚假的目标和些许“被需要”感觉的男人。
魔方静静地看着着鬼鲛那复杂而迷茫的注视。
他读懂了那双眼睛深处翻涌的情绪,那是信仰崩塌后的巨大空洞,是失去方向后的深刻彷徨,以及一丝透过自己,追忆某个已逝之人的、极淡的哀伤。
看着眼前这个被称为“雾隐怪人”、“无尾之尾兽”的强大忍者,魔方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感慨。
干柿鬼鲛,他是忍者世界那扭曲、残酷制度的典型牺牲品,却又是一个在那种制度下被培养得“无比合格”的忍者。
他强大、忠诚、执行力超群,为了任务可以抛弃一切个人情感——至少在表面上。
但讽刺的是,就是这么个在所有人看来都“合格”甚至“优秀”的忍者。
其内心深处,却深深地厌恶着“忍者”这个身份本身,厌恶着那些迫使忍者不断背叛、杀戮、最终迷失自我的规则。
这个看似粗犷、残忍、甚至有些狰狞的男人,其实有着异常细腻和敏感的内心。
他曾经真心地爱着雾隐村,爱着自己的同伴,渴望得到认同,渴望守护些什么。
然而,“血雾之里”的残酷政策,上司西瓜山河豚鬼的背叛与逼迫,那些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同伴的绝望任务
这一切,如同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本来的自我,将他一点点磨成了一个只知道执行命令、内心却日益荒芜的“工具”。
当他最终手刃了上司,叛逃出雾隐时,他带走的不只是鲛肌,更是一颗对“真实”充满渴望、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去寻找的、伤痕累累的心。
某种意义上,宇智波带土,干柿鬼鲛,宇智波鼬,甚至包括药师兜他们都是一类人。
都是在忍者体系那冰冷残酷的齿轮下,被不断碾压、扭曲,在一次又一次消灭自我、执行违背内心准则的任务中,逐渐迷失了方向,最终或主动或被动地走向了某种极端道路的可悲的“忍者”。
魔方静静地注视着鬼鲛,注视着这个他父亲生前唯一的、真正意义上的“部下”,心中悄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要“收复”鬼鲛。
这个决定,并非完全出于战略利益的考量,虽然鬼鲛的实力毋庸置疑,但在魔方如今的规划中,个人的武力价值已经相对有限。
这个决定,更多地是出于一种“赎罪”的意愿。
为他那个欠下了无数血债,将许多人(包括鬼鲛)引上歧途的父亲——万恶的老登宇智波带土,进行某种程度上的赎罪。
虽说没有“父债子偿”的绝对道理,带土的罪孽终究该由带土自己承担。
但在魔方眼中,看着眼前这个因带土而再次陷入迷茫、失去方向的鬼鲛,魔方内心深处,确实涌起一股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他想替那个不靠谱的老家伙,至少为这个被他忽悠着走上不归路、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奇特纯粹的男人,做点什么。
毕竟,如果没有带土在背后操控四代水影,雾隐村的“血雾政策”或许不会严酷到那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鬼鲛或许也就不必被迫去执行那个残害同胞、彻底摧毁他内心信念的绝望任务。
带土的罪,有一部分,实实在在地施加在了鬼鲛的人生轨迹上。
心意已决,魔方不再犹豫,他悄然调动查克拉,直接连通了鬼鲛的意识:
‘鬼鲛,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平静的声音直接在鬼鲛脑海深处响起,没有威胁,没有压迫,像是平等的询问。
鬼鲛庞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他那双迷茫的小眼睛瞬间聚焦,重新看向魔方,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那深潭般的沉寂。
对于眼前这个少年所拥有的恐怖实力,曾与他短暂交过手的鬼鲛心中有着再清晰不过的认知。。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魔方继续在心中传音,声音平稳的说道:
‘关于那个老登我父亲他忽悠你和他一起去实现的、那个名为“无限月读”的虚假计划’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
‘我替他,向你道歉。’
鬼鲛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抱着鼬遗体的手臂似乎无意识地收紧了一分。
魔方望着沉默的鬼鲛,继续坚定的说道:
‘如果你现在,对自己该何去何从,对忍界的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感到深深的迷茫,不知该在哪里停泊’
‘那么,不妨暂且留在我的身边。’
鬼鲛的身体似乎更加僵硬了,留在他的身边?
这是什么意思?招揽?监视?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
仿佛是看穿了鬼鲛瞬间升起的疑虑,魔方接着直白的补充道,: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要让你帮我做事,或者说,成为我的部下或工具。’
他略微停顿,说出了一个让鬼鲛嘴角都忍不住微微抽搐的事实:
‘毕竟以我如今的实力和所掌握的资源,你能帮上的忙,说实话,也确实有限。’
鬼鲛:‘’
‘这个小鬼说话还真是直接到有点伤人啊,虽然说确实是实话就是了’
鬼鲛在心中默默吐槽道,那股凝滞的沉重感,仿佛因这意外的直白而稍稍松动了一丝。
魔方假装没“听”到鬼鲛内心的无语,他继续说着,声音变得更加深沉:
‘我希望你能做的,是注视。’
‘留在我身边,用你的眼睛,亲眼去看,去观察,去感受。’
‘看着我接下来会怎么做,看着我将要去实现的、我所期望的那个世界,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然后,由你自己来判断——’
魔方的声音在鬼鲛意识中清晰地回响:
‘那个世界,是否能够称得上是你所期望的、值得追寻的、“真实”的世界。’
鬼鲛听着魔方这番话语,心中的迷茫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添了一丝困惑。
他下意识地在意识中回应,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您为何要在意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看法?’
他的问题很直接,甚至有一丝的自嘲:
‘如果说是为了带土大人不,是为了您父亲的“赎罪”的话,那大可不必。’
鬼鲛的思绪有些纷乱,但还是清晰地表达道:
‘毕竟,据您所言,他也是被“无限月读”的计划所欺骗、所利用的一员,我并不仇视他。’
他的语气里,确实没有多少怨恨,更多的是理想破灭后的虚无,以及对带土这个“同类”最终结局的一丝掩饰极好的羡慕。
魔方安静地听完鬼鲛的意识回应,然后,用更加真诚的语气,在鬼鲛心中说道:
‘我确实有替那个老登做点什么的念头,但这并非全部。’
‘我之所以希望你能留下来,注视着接下来的这一切,是因为’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干柿鬼鲛,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这个评价让鬼鲛彻底怔住了。
值得信任?他?这个手上沾满同伴和敌人鲜血的叛忍?这个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内心早已一片荒芜的怪物?
魔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平静的传音道:
‘我能看出来,你打心底里,厌恶着虚伪与欺骗,渴求着一个真实的、更加美好的世界。
哪怕你曾为之奋斗的道路被证明是虚假的,这份渴望本身,并没有消失。’
‘老实讲,我所想要创造的那个世界里,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人存在!’
‘不是指拥有强大力量,而是指经历过最深沉的黑暗,却依然对“光明”与“真实”怀有本能向往的灵魂。’
魔方的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所以,我想让你做一面“镜子”。’
‘一面能够映照出真实反馈的镜子。’
‘我想通过你的眼睛,你的感受,你这颗经历过背叛、杀戮、迷茫,却仍未彻底放弃寻找“真实”的心来审视,来见证。’
‘看看我所创造的世界,究竟是不是一个能够让经历过所有苦难的人,最终也能认为那是“美好”的、值得存续下去的世界。’
说完这番话,魔方向前迈出了一步。
然后,在所有人或疑惑、或惊讶、或深思的注视下,魔方缓缓地,朝着依旧怀抱宇智波鼬遗体的干柿鬼鲛
伸出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