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顾文远目眦欲裂，指着林帆，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看你干的好事！父亲！父亲啊！！”
他以为父亲被林帆乱针扎得毒发攻心，眼看就要不行了。
“快！快将这谋害父亲的狂徒给我拿下！我要他偿命！”
顾文远嘶声怒吼，招呼门外的护卫。
几名顾府护卫立刻冲进来。
刀剑出鞘，寒光闪闪，直指林帆。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看向林帆的目光充满谴责。
“果然出事了！”
“我就说他不行！”
“害死文脉泰斗，姓林的死定了！”
令狐不言脸色惨白，一咬牙，还是挡在林帆身前。
虽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人毕竟是自己带来的。
顾清澜则扑到床边，看着爷爷吐血后似乎更加灰败的脸色，泪水汹涌而出，整个人被抽空力气。
希望之后的绝望，最是摧心肝。
就在屋内气氛肃杀、即将失控之际
“咳咳咳咳咳”
一阵虽然虚弱、却清晰无比的咳嗽声，从床上传来。
紧接着，顾慎行老先生，竟然缓缓地睁开眼睛！
虽然眼神还有些浑浊，但明显有了焦距。
他先是被眼前的刀光剑影和哭喊声弄得一愣，随即皱眉，声音沙哑却带着惯有的威严：
“你们哭什么？吵什么？老夫还没死呢。”
“爷爷！”
顾清澜猛地抬头，惊喜交加。
顾慎行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被护卫围住、却依旧神色平静的林帆身上。
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喘了口气，继续道。
“再者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位小友敢于在老夫身上尝试如此精妙针法，这份胆识与探索之心，值得你们所有人学习！看看你们
一个个，遇到点事就惊慌失措，畏首畏尾，哭天抢地，成何体统？！即便老夫今日真的那也是老夫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课！”
“爷爷！您不许说那个字！”
顾清澜又哭又笑，紧紧抓住爷爷的手。
然而，此刻反应最大的，却是华灵枢！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完全不顾顾慎行刚吐完血，抓起他的手腕，闭上眼睛细细感应。
片刻后，猛然睁开眼，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胡须都激动得颤抖起来！
“好啊！好啊！简直太好了！”
华灵枢拍着大腿，连声叫好，老脸涨得通红。
顾文远脸色一寒，不悦道：“华神医！您是何意？家父吐血，险些您竟如此高兴？”
他怀疑华灵枢是不是也气糊涂了。
“我高兴你娘的腿！”
华灵枢激动之下，抬手拍一巴掌顾文远的脑壳，也顾不上什么礼仪。
“你懂个屁，蠢材！好好看看，顾老头吐出来的是什么？！”
“是什么？黑血啊！家父中毒甚深，吐出黑血有何奇怪？”
顾文远被打懵了，捂着头道。
顾清澜却心思剔透，闻言仔细看向那滩黑血，又看看爷爷，脸庞虽然虚弱但明显少了些许死气。
脑中灵光一闪，惊喜道。
“华神医，您的意思是爷爷吐出的，是积郁在体内的阴寒毒血？是排毒？！”
“正是如此！！”
华灵枢激动道，他指着那黑血。
“你们看，这血色泽暗沉发黑，粘稠腥臭，其中隐隐有冰晶与灰黑丝线，正是阴寒之气与曼陀罗华毒质结合的秽物！
林小友方才那九针，看似凶险，实则确实也凶险。
不过他有特殊之处，以针为引，以自身精纯阳和之气为火，瞬间激发顾老体内残存的一点生机本源。
并以巧妙劲力，将盘踞最深、最为顽固的一处阴寒毒根，生生震了出来！
此乃黄岐九针中极高明的‘震字诀’与‘引字诀’结合！妙啊，实在是妙！
老夫钻研半生，也只敢想想，从未敢试！”
他转向顾慎行，急切问道。
“顾老头，你现在感觉如何？”
顾慎行闭上眼睛，细细体会了一下，再睁开时，眼中竟有几分神采，脸上也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润，虽然依旧憔悴。
“哎呀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好多了！胸口那股憋了几十年的阴冷烦闷之感，轻了大半！
身上也觉着有了点力气咳咳，虽然还虚，但
感觉腰不酸了，腿不疼了
恨不得现在就能下地，去院子里耕它两亩田松松筋骨！”
他开了个玩笑，显然心情极好。
这一幕，彻底惊呆所有人。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护卫面面相觑，缓缓收起刀剑，背在身后，生怕受罚。
顾文远张大了嘴，看看父亲，看看华灵枢，又看看那滩黑血，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顾清澜喜极而泣，紧紧握着爷爷的手，说不出话。
令狐不言长长松了口气，看向林帆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怪物。
而华十三，这位神医门的高徒，在听完叔父的解释，又亲眼看到顾慎行的变化后，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下一刻，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华十三猛地向前一步，朝着林帆，“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
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
“神医！天才！不，是天才中的天才，妖孽！您是医道妖孽啊！”
华十三激动得语无伦次，声音都在发抖。
“末学晚辈华十三，愚钝不堪，苦学二十余载不及您盏茶之功，恳请您收我为徒，传我无上医道！弟子愿鞍前马后，侍奉终生！”
他这举动，完全发自内心，被林帆那神乎其技，一眼学会黄岐九针并成功施治的手段，彻底折服。
“十三！你干什么！快起来！成何体统！”
华灵枢连忙去拉他，“你是神医门真传，岂能随意拜外人为师？快起来！”
顾文远也从震惊中恢复，皱眉道。
“华神医说得对，华先生，你莫要冲动。或许林世子只是侥幸？或者是之前看过类似图谱？”
“就是，华先生你快起来，你这样，可要折煞他了。”
令狐不言也劝道，虽然她觉得林帆厉害，但华十三毕竟是成名已久的神医，拜师太突兀了。
华十三被几人说得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也觉得刚才太冲动了。
是啊，自己好歹是神医门的人，怎么能随便跪地拜师呢？
而且林帆年纪比自己还小
他讪讪地，就准备起身。
谁知
膝盖刚离开地面，还没完全站直。
就听见旁边又是“哐当”一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刚才还在拉华十三的华灵枢华老神医，此刻竟也直挺挺地跪在林帆面前！
老神医脸上没有半分尴尬或犹豫，只有无比的肃穆、激动和渴求？
“林林师！”华灵枢声音都有些哽咽。
“老朽华灵枢，痴活七十有三，于医道一途，自以为窥得门径，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您盏茶之间，悟通并施展完整黄岐九针，解老夫半生之惑，救顾老头于必死之境！
此等手段，已非‘天才’可形容，实乃医道圣手转世，天神授业！”
他深深拜伏下去，额头触地。
“老朽厚颜，恳请林师收留！不敢求为弟子，但求能随侍左右，端茶递水，观摩学习一二，于愿足矣！求林师成全！”
静。
这一次，是真正的死寂。
所有人都石化了，包括刚吐完血精神好转的顾慎行。
包括还半跪着的华十三，包括顾家叔侄，包括令狐不言和聂小云
华灵枢是谁？
名震大焱的“灵枢圣手”，神医门当代门主之下第一人！
德高望重，医术通神！
无数达官显贵求他诊治而不得！
现在，这位杏林泰斗，竟然
跪在了一个年纪轻轻，臭名昭著的纨绔世子面前。
口称“林师”，求着要当端茶递水的仆从？！
这世界是不是疯了？！
林帆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尤其是华灵枢那花白头发下的虔诚眼神，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一下。
好像玩得有点大了？
这下，想低调都难了。
装逼有时候装得太过，也是会闪到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