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如同死亡的蜂群，呼啸着掠过耳际，撞击在残破的车体和混凝土柱上，迸溅出刺眼的火星和碎屑。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轮胎烧焦的刺鼻气味。依托着几乎被打成筛子的面包车和车间门口的立柱，林枫、铁砧、夜莺三人进行着近乎绝望的抵抗。
“抹除者”的火力占据了绝对优势，两辆改装越野车如同移动的堡垒，交叉火力网将他们牢牢锁定在这片狭小的开阔地。迂回、突围，都成了奢望。铁砧手中的自动步枪枪管已经发烫，点射声依旧沉稳，但压制效果越来越弱。夜莺利用精准的射击偶尔逼退试图靠近的敌人，但对方的火力覆盖让她也抬不起头。
林枫背靠着冰冷的柱子，怀中那本硬皮笔记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胸膛。父亲用生命保护的最终“礼物”刚刚到手，难道就要连同自己一起，埋葬在这片废弃的工业坟场？
不甘！如同岩浆般在他血管里奔腾！
他猛地探身，用手枪朝着最近的一辆越野车驾驶位连续扣动扳机。“砰！砰！砰！”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只留下几个白点，却成功吸引了部分火力，为铁砧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弹药不多了！”铁砧低吼一声，换上一个新的弹匣，动作依旧迅捷，但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林枫的大脑在枪林弹雨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必须制造混乱，必须找到对方火力网的薄弱点！他的目光如同锐利的刀锋，扫过疯狂的“抹除者”，扫过周围的环境……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那两辆如同巨兽般的越野车上。它们的引擎仍在轰鸣，提供着持续的动力和机动性……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铁砧！掩护我！夜莺，给我争取五秒钟！”林枫嘶声吼道，声音在枪声中显得有些扭曲。
没有询问，没有犹豫！基于数次并肩作战建立的信任，铁砧和夜莺立刻执行！
铁砧猛地从掩体后探出大半个身子，手中的自动步枪爆发出最后的怒吼，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正面的敌人，强大的压制力暂时让对方抬不起头！夜莺则如同鬼魅般从车底缝隙连续射出两枚精准的子弹，击中了侧面一名试图迂回的“抹除者”队员的小腿，惨叫声暂时打乱了对方的进攻节奏！
就是现在！
林枫如同扑食的猎豹，身体贴着地面猛地窜出！他不是冲向敌人，也不是寻找新的掩体，而是冲向侧面那辆越野车底盘的下方！那里是射击的死角，也是……油箱和传动轴的大致位置！
他手中握着的，不再是手枪，而是两枚从装备包里掏出的、原本用于制造混乱的小型高爆磁性炸弹！这是“烛龙”装备库里的高级货，威力集中，主要用于破坏特定目标！
在身体滑入车底的瞬间，林枫凭借感觉和惊人的手速，将两枚磁性炸弹狠狠拍在了预估的油箱和引擎关键部位！设定，引爆时间——三秒！
完成这一切，他甚至来不及确认是否吸附牢固，便用尽全身力气，向侧后方猛地翻滚！
“撤！找坚固掩体！”林枫翻滚的同时，用尽力气嘶喊！
铁砧和夜莺虽然不明所以，但对林枫指令的无条件信任让他们瞬间做出反应。铁砧放弃射击，一把拉住刚翻滚出来的林枫，三人如同受惊的兔子，以最快的速度扑向车间大门内侧一个厚重的、半埋在地下的废弃铸铁底座后面！
几乎在他们扑倒掩体后的下一秒！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远比枪声恐怖千百倍的爆炸声，猛然响起！
侧面那辆越野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狠狠撕开！炽热的火焰混合着破碎的金属零件、轮胎碎片，如同火山喷发般向四周疯狂席卷！巨大的冲击波将另一辆靠近的越野车玻璃瞬间震碎，车身被掀得离地半米，然后重重砸落！
离得稍近的几名“抹除者”队员，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爆炸的烈焰和冲击波吞噬、撕碎！稍远一些的也被震得东倒西歪，耳鼻溢血，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厂区仿佛都在这声巨响中颤抖！爆炸中心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充斥着火焰和浓烟的死亡地带！
混乱！极致的混乱！
“走！”铁砧第一个反应过来，拉起被震得气血翻涌、耳鸣不止的林枫，和同样有些踉跄的夜莺，趁着这宝贵的、用一辆车和数条人命换来的混乱间隙，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车间深处黑暗的阴影里！
他们不敢停留，沿着来时的复杂路径，凭借记忆和夜视仪，发足狂奔。身后的爆炸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零星响起的、带着惊怒的枪声显得无力而遥远。
这一次，他们成功摆脱了追兵。穿过来时的围墙破洞，接应的第二辆备用车辆早已在预定地点焦急等待。三人迅速上车，车辆立刻加速，如同逃离地狱般，驶离了这片吞噬了无数生命和秘密的废弃之地。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三人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林枫靠在座椅上，感受着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的狂跳，以及爆炸冲击带来的轻微眩晕和耳鸣。他紧紧抱着怀里的油布包裹，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父亲的“礼物”……终于带出来了！
“干得漂亮，学徒！”铁砧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灰尘，重重拍了拍林枫的肩膀，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毫不掩饰的赞赏。那种临危不乱的决断和近乎赌博的疯狂战术，赢得了这位老兵真正的尊重。
夜莺也投来肯定的目光，虽然没说话，但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
林枫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刚才的爆发耗尽了他的心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他看了看时间，距离陈明规定的两小时时限，只剩下不到十分钟。
“直接去总攻集结点？”司机问道。
“不！先回安全屋！最快速度！”林枫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需要立刻将父亲的“礼物”交给陈明，这关系到最终行动的部署！
车辆在晨曦微露的城市街道上风驰电掣。当林枫三人带着一身硝烟和疲惫，以及那个至关重要的油布包裹，冲进深层地下安全屋的指挥中心时，距离总攻发动，只剩下最后半个小时。
指挥中心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各种屏幕闪烁着复杂的信息流，通讯频道里传来各方人员最后的确认声。陈明站在巨大的战术地图前，眉头紧锁，显然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最后的推演。
看到林枫三人安全返回，陈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但当他看到林枫怀中那个油布包裹，以及林枫脸上那混合着疲惫、激动和决绝的表情时，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拿到了？”陈明快步上前。
林枫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油布包裹郑重地递到陈明手中：“我爸留下的……关于‘暗河’的原始账本和名单……孤本！”
“暗河”？！孤本？！
这两个词如同拥有魔力，让整个忙碌的指挥中心瞬间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陈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迅速但极其小心地打开油布包裹。当那本黑色硬皮笔记本和几张影印件出现在眼前时，他的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他快速翻看了几页，又扫了一眼那几张影印件上的签名和合影。作为“烛龙”的高层，他瞬间就判断出这些东西的真实性和无可估量的价值！
“立刻！最高优先级分析！与现有证据链交叉验证！我要在十分钟内看到初步结论！”陈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他将证据交给旁边等候多时的技术团队负责人。
技术团队如同打了强心针，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分析工作中。
陈明则将林枫拉到一边，沉声问道：“过程？”
林枫简略地将工厂遇伏、绝境引爆、险死还生的过程说了一遍，省略了大部分细节，但关键点清晰明了。
陈明听完，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亲……和你，都是好样的！”他没有再多说，但眼神中的意味已经足够。
十分钟后，技术团队负责人拿着初步分析报告，脸色潮红地冲了过来，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严肃：“陈工！确认了！账本记录的资金流向、人员代号与u盘内容高度吻合，且更为原始和详细！影印件上的签名经过比对，确认是‘山鹰’及其三名核心白手套的亲笔签名！合影中的人物，经过初步面部识别，涉及两名已被国际情报组织标记的‘暗河’中层骨干！”
“证据链……彻底闭合！而且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预估！‘山鹰’叛国，铁证如山！”
指挥中心内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陈明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猛地转身，走到指挥台前，按下了那个代表着最高指令的红色按钮！
“各单位注意！‘净化行动’最终阶段——‘犁庭’行动，正式启动！重复，‘犁庭’行动，正式启动！”
“依据最新获取的‘暗河’网络关键证据，行动优先级提升至最高！授权各小组，在遭遇抵抗时，可使用一切必要手段！”
“目标：彻底清除以‘山鹰’、赵天霸为首的叛国团伙及境外‘暗河’组织关联人员！”
“行动！”
命令如同无形的波浪，瞬间通过加密网络传达到每一个行动小组。整个城市，仿佛在这一刻，有无数的利剑，于暗夜中悄然出鞘，指向了各自预定的目标！
林枫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仿佛都被驱散。他看向陈明，眼神中充满了请战的渴望。
陈明将一套全新的、更适合城市巷战的作战服和装备递给他：“‘学徒’，你的最终考核来了。你被编入‘利刃’小组，负责配合主力，强攻‘山鹰’所在的西山别墅。赵天霸……很可能也在那里。这是你复仇的机会，也是你践行‘烛龙’信条的开始。”
林枫接过装备，没有任何言语，开始快速更换。动作麻利，眼神冰冷而专注。父亲的身影、雷豹的重伤、过往的背叛与屈辱……一切的一切，都将在今日，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就在他穿戴整齐，检查武器，准备跟随“利刃”小组出发时，负责看管苏倩的夜莺匆匆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复杂和疑惑。
“陈工，‘学徒’……苏倩她……状态很不对。”夜莺低声道，“她刚才突然情绪崩溃，然后又变得异常平静……她说……她有话必须要单独告诉林枫，关于……关于林国栋先生留给她的最后一句口信，她说这句话，关系到‘暗河’的一个核心秘密，连账本上可能都没有记录……”
林枫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看向夜莺，又看向陈明。
苏倩？父亲留给她的最后口信？关于“暗河”的核心秘密？
在这个总攻发动的关键时刻？是垂死挣扎的谎言，还是……父亲真的还留下了最后一重，连他都不知道的保险？
陈明的眉头也紧紧皱起。苏倩这个女人，心思难测，其言不可尽信。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关于“暗河”的线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值得警惕。
“给你五分钟。”陈明看了一眼时间，对林枫沉声道，“保持警惕。我们在外面等你。”
林枫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跟着夜莺，走向关押苏倩的那个临时隔离间。
隔离间内，苏倩坐在简单的床铺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惊恐和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看着走进来的林枫。
“你来了。”苏倩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
“你说我爸还有口信给你？”林枫站在门口，没有靠近，语气冰冷而戒备。
苏倩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游离，仿佛陷入了回忆：“他……他当时说那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像是绝望，又像是……最后一点希望。他说……‘如果……如果所有证据都失效了，如果对方的力量超乎想象……去找一个叫‘牧羊人’的人……就说……就说‘河床干涸，鱼群躁动’……’”
牧羊人？河床干涸，鱼群躁动？
林枫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像是一句暗号！一个在最终保险失效后，启动的终极联络方式！父亲竟然将如此重要的暗号，告诉了苏倩？！为什么？！他到底有多不信任当时的处境，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他在哪里？这个‘牧羊人’在哪里？！”林枫上前一步，语气急促。
苏倩抬起头，看着林枫，眼神中充满了苦涩和一种……近乎解脱的意味：“他……他没告诉我具体在哪里。他只说……‘牧羊人’不在阳光下，只在……‘暗河’流淌的阴影最深处……他可能……是‘暗河’内部的人，也可能……是唯一能真正摧毁‘暗河’的人……”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微弱：“林枫……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我把这句话告诉你……算是……还了你爸当年的一点情分，也当是……为我自已赎一点罪……”
说完这些话，苏倩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缓缓低下头，不再看林枫。
林枫站在原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牧羊人”……“暗河”内部的自己人？还是潜伏更深的第三方？父亲布下的局，竟然深远到了如此地步？！
这个消息的价值，甚至可能超过了那本账本！这是一个指向“暗河”心脏的可能路径！
他深深看了一眼蜷缩在床上的苏倩，这个女人身上，似乎还缠绕着太多未解的谜团。但他没有时间再深究了。
林枫转身，快步走出隔离间，将苏倩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陈明。
陈明听完，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牧羊人”……这个代号，连“烛龙”的数据库中都未曾记载！如果苏倩所言非虚，那意味着“暗河”组织内部，可能存在着一股连“烛龙”都未曾察觉的、更加复杂的力量博弈！
“这件事，我会立刻向最高层汇报。”陈明沉声道，“但现在，‘犁庭’行动已经开始，箭在弦上！我们先集中力量，完成眼前的清除任务！‘牧羊人’的线索，稍后再议！”
林枫点了点头。他明白，当前的首要任务，是解决掉“山鹰”和赵天霸这些明面上的敌人。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手中的 assault rifle，子弹上膛，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让他沸腾的心绪稍稍平复。
“利刃小组，出发！”小组长的命令通过耳机传来。
林枫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跟随着小组成员，快步走出安全屋，登上了窗外那辆等待着他们的、如同黑色利箭般的装甲突击车。
车辆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载着满怀杀意和决心的战士们，驶向最终决战的战场——西山别墅。
车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已经染上了一层黎明前的灰白。但在这片寂静之下，一场注定席卷一切的风暴，已然降临。
林枫靠在车厢内壁，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父亲的遗志、雷豹的期望、自身的仇恨、以及那个刚刚得知的、隐藏在“暗河”最深处的神秘“牧羊人”……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肩上。
他知道，西山别墅并非终点，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暗流，或许才刚刚开始涌动。
突击车在空旷的凌晨街道上疾驰，距离西山别墅越来越近。林枫能感觉到，怀揣着父亲最终“礼物”复印件的胸口，似乎在隐隐发烫。
就在车辆即将驶入通往西山别墅区的盘山公路时，他的加密耳机里，突然传来了陈明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惊惶的紧急通讯：
“‘学徒’！‘利刃’小组！立即停止前进！重复，立即停止前进！”
“我们刚刚破译了‘山鹰’别墅内部一段最后的通讯残留信号……信号内容……是最高级别的‘同归于尽’指令代码！”
“别墅地下……可能埋藏着……足以摧毁半个山头的……军用级高爆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