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程锦瑟一直活在继母和程家的规训之下，做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甚至连自己的喜好都要隐藏。
这种被允许“可以”的感觉，对她而言，是那么陌生又那么珍贵。
萧云湛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当然可以。锦瑟，这些事，你可以自己做主。”
你可以自己做主！
这几个字，烫得程锦瑟的眼眶又酸又涩。
重生以来，她一直在努力掌控自己的命运，但许多时候，她仍然感到身不由己。
而萧云湛的这句话，却是给了她最大的肯定和自由。
萧云湛见程锦瑟愣神，想了想，又柔声开口道。
“我记得你母亲当年的骑术也是一绝，还得了父皇的亲口称赞。”
母亲会骑术？
程锦瑟有些惊讶。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母亲也会骑术，还优秀到得了父皇的称赞。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那样端庄优雅的闺阁大家闺秀，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后宅，描花绣草，抚琴弈棋，没一点将门千金的模样。
因此，她从未见过母亲骑马，也想象不到母亲骑马的样子。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对母亲并不了解。
从萧云湛的话语里，她都能听出当年母亲意气风发的样子。
是什么原因让母亲放弃曾经的爱好与性格，变成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女子？
程锦渊并不知道姐姐心里的波澜。
见程锦瑟没有拒绝自己，便又拉了拉她的袖子，仰着小脸，低声央求道：“姐姐，和我一起学嘛，好不好？”
他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让程锦瑟心头一软。
再想到萧云湛的话，还有她心中那份对母亲过往的好奇，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看着程锦渊期待的眼神，展颜一笑，点头道：“好，姐姐和你一起。”
“太好了！”
程锦渊欢呼一声，高兴得在原地蹦了一下。
他心满意足地松开了程锦瑟的袖子，拉着焦急赶来的柳嬷嬷，蹦蹦跳跳地向营帐外跑去。
“嬷嬷，快去休息！明天我们要早起学骑马！”
他清脆的童声渐行渐远，带着无忧无虑的快乐。
营帐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萧云湛看着程锦瑟，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被弟弟感染的笑意，眼底的犹豫却已尽数消散。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程锦瑟有些冰凉的手。
“锦瑟，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休息了。”
这明明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句话，从他口中低声说出来，却莫名地带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还有几分一丝不易察觉的引诱。
像带着某种魔力，轻轻撩拨着程锦瑟的心弦。
程锦瑟脸颊的温度，又迅速升了起来，烧得她耳根发烫。
她红着脸，迅速抽回了手，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身。
她不敢看萧云湛的眼睛，只胡乱地应了一句。
“那就休息吧！”
程锦瑟努力让紊乱的心跳稍微平静下来，朝帐外唤道：“观菊。”
营帐外很快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观菊和问兰提着热水和洗漱用具，轻悄悄走了进来。
两人伺候程锦瑟在屏风后快速洗漱完毕，帮她换上了一件素白的寝衣。
将一切收拾妥当，观菊和问兰躬身行礼告退。
“王妃，奴婢就在外面守着。您若有任何吩咐，只管唤奴婢便是。”
程锦瑟“嗯”了一声，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远，营帐内再次归于沉寂。
她故作镇定地走到床边，迅速躺了下去，背对着萧云湛，将自己藏在了床帐深处。
萧云湛看着她略显僵硬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浓。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熄灭了帐内的灯火，躺到了程锦瑟的身侧。
营帐彻底陷入黑暗，只剩下窗外虫鸣与远处巡逻士兵的微弱脚步声。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程锦瑟躺在宽大柔软的床榻上，萧云湛的气息就在她身后，平稳而清浅，显然已睡熟了。
程锦瑟却是睡意全无。
一闭上眼，那些尘封已久的儿时记忆就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
有母亲温柔的笑容，有舅舅爽朗的笑声，有表哥略显稚嫩的陪伴，还有她骑在马背上，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自由自在的感觉。
那些过往像走马灯般在她眼前轮番上演，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像是昨日才发生过。
曾经那些幸福的瞬间像是在她心里扎了根，在今时今日，结出了悲伤的果。
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这时，萧云湛伸手过来，将她拉进了怀抱。
萧云湛身上那股淡淡的龙涎香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头顶传来萧云湛带着睡意的低沉声音。“怎么了？睡不着吗？”
程锦瑟将脸深深地埋进萧云湛的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不知怎么的，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萧云湛没有追问，他的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像在哄小孩子。
“小时候的事情？”
程锦瑟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眶里那股酸涩感压下去。
她的头在他颈窝里蹭了蹭，瓮声瓮气地开口。
“想起小时候，表哥经常带我去城郊的马场打马。”
“最开始我不会骑，胆子小。总爱缠着表哥。表哥就让我跟他共乘一骑。他坐在我身后，牵着我的手握住缰绳，嘴里还说着‘锦瑟别怕，表哥在呢！’”
“表哥一哄，我就不觉得怕了，只觉得特别开心。”
“后来我稍微大些，胆子也壮了。学会了自己骑马，便不要表哥带我了。”
“表哥还因此笑话我，说我没良心。不会骑的时候紧紧拉着他不放，一学会了就翻脸不认人，好伤他的心。”
说到这，程锦瑟就想起了吴岱青当时夸张的，痛心疾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每次从马场回去，母亲听表哥描述我骑马的样子，都会笑着夸我能干，有本事，不愧是外祖父的外孙女，说不定等我长大，能做本朝第一个上阵杀敌的女将军”
说到这，程锦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女将军
她现在的样子，哪有半分女将军的影子？
不知道母亲若是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觉得失望？
她轻轻叹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时间过的真快啊”
“一晃眼，母亲和表哥都过世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