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湛看向程锦瑟，挑挑眉。
“揭发？锦瑟，揭发需要证据的。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太子，可真顺着太子这条线往下查，只会查出太子没有私兵，到时候，不仅没法揭发，还可能落得一个污蔑太子的罪名。”
“那铁证”
程锦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要找到他们属于王家的铁证，不是没有办法。”萧云湛柔声跟程锦瑟解释，“深入他们的营地，找到王家与他们来往的信件、兵符，或是账本。”
程锦瑟不解地问：“可他们的营地，必定守卫森严，怎么才能潜入？”
“是很难。”萧云湛坦然承认，“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内应，一个在江南有足够分量，又能绕开王家耳目，配合我们行动的人。”
他思索了一会儿，看着程锦瑟问道：“锦瑟，你可知道，润州兵马钤辖，沈固之？”
沈固之？
这个名字，程锦瑟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之间，又实在想不起来。
她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听着耳熟，但想不起来是哪位大人了。”
萧云湛似乎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耐心地向他解释。
“他不常在京中走动，你没印象也正常。他曾是你外祖父麾下最得力的部将之一，也是你舅舅的义兄。”
外祖父的部将？
舅舅的义兄？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程锦瑟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她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当年她行及笄之礼时，这位沈将军还曾托人送来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作为贺礼。
这次她大婚，他人虽未到场，但礼单上，也有他的名字。
只是因为外祖家早已没落，这些年与亲戚故旧的走动也少了，她才一时没能想起来。
程锦瑟冰雪聪明，瞬间就明白了萧云湛与她提这个人的目的。
“王爷是想让我去联系这位沈将军，请他与靖平卫合作？”
“嗯。”萧云湛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坦诚道：“沈固之此人，为人刚正不阿，忠君爱国，是难得的纯臣。他手握润州兵权，润州地处江南要冲，正是王家那支私兵活动的核心地带。若有他相助，我们行事便能事半功倍。”
“只是”萧云湛有些无奈，“此人太过正直，对我们这些皇子之间的争斗向来敬而远之。我曾派人尝试与他接触了几次，想与他谈一谈江南匪患之事，可他连面都不肯见，直接将我的人拒之门外了。”
程锦瑟明白了。
沈固之是忠于父皇的纯臣，他不想卷入夺嫡之争，所以对任何皇子的示好都保持警惕。
萧云湛以辰王的身份去接触他，自然会让他心生防备。
可她不一样。
她是故人之女，是义弟的外甥女。
这份香火情，足以绕开所有政治上的壁垒。
“我明白了。”程锦瑟看着萧云湛，“王爷是想让我以私人身份，给他写一封信。”
“对。”萧云湛点点头，“你只需在信中提及你外祖父与舅舅，再言明匪患之事疑点重重，想请他看在故人情分上，与我派去的人见上一面，详谈内情。至于他见或不见，见了之后，又是否愿意合作，全看他自己的意思。我们不强求。”
这不仅是在为他们的计划铺路，更是在为她，重新拾起她母亲家族留下的那些人脉。
萧云湛，是在用这种方式，一步步教她，如何将那些被遗忘的资源，重新化为自己手中的力量。
程锦瑟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应下：“好，我写。”
两人正说着，就听营帐外传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程锦渊欢快的叫声，和宋恪焦急的阻拦声。
程锦瑟一惊，赶紧从萧云湛怀中直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头发和衣服。
刚收拾妥当，就听营帘”哗“地被人掀开，一道小小的身影，像阵风一样冲了进来。
“姐姐！姐姐！”
程锦渊一脸兴奋地跑到程锦瑟面前，小脸通红，眼睛亮晶晶的。
他一把抓住程锦瑟的袖子，大声宣布。
“我挑好马驹啦！那匹小白马好漂亮！”
宋恪紧跟着跑进来，小心看着萧云湛的脸色，忐忑禀告。
“王爷，末将让程少爷慢点来着，没拦住”
萧云湛冲他挥挥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程锦渊却是没察觉情况有异，扯着程锦瑟的袖子，央求道：”姐姐，我明天就去骑马好不好？“
程锦瑟看着面色红润，跑得满头是汗的弟弟，掏出手帕给程锦渊擦了擦汗。
她问道：”锦渊想要学骑术跑马？那你现在快去休息，明日我们早些起来，姐姐陪你去找骑射师傅好不好？“
程锦渊得了姐姐的承诺，用力点了点头：“好！”
他又兴奋地道：“姐姐，我方才在马场听马夫说，马场里还有女子可以骑的马！姐姐，你不如也和我一起学骑术吧？”
程锦瑟手一顿。
大渊的女子骑马，并非稀奇事。
将门出身的姑娘，大多娴熟骑射。
就连当朝的长公主，也是出了名的骑射高手。
程锦瑟若真要算起来，她的外祖父是镇守边关的将军，她的舅舅也是从军之人，她算得上半个将门出身的姑娘。
年幼的时候，她曾跟着表哥去马场玩过几次。
那时，外祖父会把她抱上马，表哥则牵着马，亦步亦趋地陪着她慢走。
那样的场景，模糊却又清晰地刻印在她的记忆里。每次回想起来，心头都漫溢着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她记不得马背上颠簸的感觉，也忘记了驾驭缰绳的技巧。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记忆像被尘封的宝匣，轻易不敢触碰。
她总觉得，那些幸福的瞬间，一旦再去触碰，再去尝试，就会将其打破，就会毁掉它原本的美好。
她本能地排斥着。
她怕那份珍贵的回忆，会因此蒙上如今生活的阴影，变得不再纯粹。
程锦瑟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恍惚。
萧云湛将程锦瑟的细微变化看在眼里。
她眼底的犹豫，脸上转瞬即逝的脆弱，都被他尽数捕捉。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明白那些曾经的“幸福”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温和地建议道：“锦瑟，你若是想学，明日便和锦渊一起学吧。”
程锦瑟从回忆中惊醒，轻声问道：“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