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燃尽最后一截木柴，晨曦穿透薄雾，落在落霞村的青石板路上。
林小鱼是被窗外的锣鼓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左臂上的金色印记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新世界的第一天，开始了。
“林师兄！快出来看！”王多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守秘一族的诅咒解除仪式，千年等一回啊！”
林小鱼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慢吞吞地下了床。内视丹田，那本晶莹剔透的“叙事之书”依旧悬浮着，周围的灵力流动速度……嗯，大概相当于前世用拨号上网下载高清电影的水平。
“修为停滞这事儿，还真得习惯习惯。”他苦笑着摇头，推门而出。
门外，落霞村已是一片欢腾。
广场中央搭起了九丈高的祭坛，祭坛上竖着一根雕刻着复杂纹路的石柱——那是守秘一族世代看守的“诅咒之柱”。昨夜还暗淡无光的石柱，此刻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玉色，表面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村民们都换上了节日盛装。老人们捧着祖传的陶罐，罐里装着从矿洞深处取来的“净水”——那是寂灭魔气消散后，重新涌出的纯净灵泉。年轻人们手持彩旗，旗面上绣着海浪、流云、星辰，都是守秘一族被诅咒前崇拜的图腾。
“林道友。”墨尘一身青色长袍走过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仪式半个时辰后开始。按照古礼，您作为‘破咒之人’，需在祭坛上领舞祈福。”
“领舞？”林小鱼表情一僵。
“放心，动作很简单。”墨尘笑道，“只是绕着祭坛走九圈，配合鼓点做一些象征‘破除束缚’的手势。您是执笔人，又是救世功臣，族人都在期待……”
话说到这份上，林小鱼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然而他很快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等等，这个‘踏云步’需要左脚点地时同时运转三缕灵力到足窍？”林小鱼看着墨尘演示的动作，额头冒汗，“我现在灵力运转速度……你确定不是故意为难我？”
墨尘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歉意：“是在下疏忽了。那简化一下，不用灵力，只做动作——”
“不用。”林小鱼摆手，眼中闪过一丝不服输的光，“我是编剧出身。编舞改动作这种事，我专业。”
一刻钟后。
祭坛周围已聚满了人。五宗修士、墨家子弟、守秘一族的男女老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祭坛中央的林小鱼身上。
鼓声起。
咚——咚——咚——
林小鱼深吸一口气，迈步。
他放弃了传统祈福舞那种“仙气飘飘”的步法，转而用了一种更接近……嗯，更接近“广播体操”的节奏感。左脚前踏时右手上扬，右脚跟上时左手画圆，转身时还带了个前世脱口秀舞台上的经典手势——摊手耸肩，配合一个“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围观的君莫问一口酒喷了出来。
萧霜寒默默转过了头，肩膀微抖。
王多宝则已经掏出留影石开始记录：“林氏祈福舞独家版权，以后开培训班收学费……”
但诡异的是，林小鱼这一套“魔改版祈福舞”，居然和鼓点完美契合。更诡异的是，当他跳到第三圈时，祭坛上的石柱突然光芒大盛，天空中飘落点点光雨。
“天地共鸣？！”墨尘震惊，“不用灵力，单凭动作节奏就引动了祝福异象？”
林小鱼一边跳一边心中吐槽：“这不就是大型露天蹦迪现场吗？前世音乐节的气氛组比这专业多了……”
跳到第七圈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需要单脚旋转三周半的改编动作——林小鱼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协调性。左脚一滑，整个人朝着祭坛边缘栽去。
“小心！”台下惊呼。
电光石火间，林小鱼脑海中闪过前世写剧本时的“危机处理公式”：主角出丑时，必须转化为笑点或萌点。
于是他放弃了挣扎，任由身体倒下，但在触地前零点一秒，用尽全身力气摆出了一个“慵懒侧卧”的姿势——右手托腮，左腿微曲，还顺手从祭坛边摘了朵野花叼在嘴里。
场面静止了三秒。
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林、林道友……”墨尘笑得直不起腰，“您这‘卧云式’……真是……别具一格……”
林小鱼吐出野花，淡定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这叫‘与大地亲密接触，感受自然祝福’。你们传统舞蹈太端着，不够亲民。”
仪式在欢乐的气氛中继续。当最后一名守秘一族的孩童将净水洒在石柱根部时，整根石柱轰然碎裂，化为无数光点升上天空。
千年诅咒，至此消散。
村民们相拥而泣，老人们跪地叩拜先祖，年轻人们载歌载舞。林小鱼悄悄退到人群边缘，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上扬。
“很成就感，是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司徒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两壶酒。他递过一壶：“天衍宗特酿‘云梦醉’，庆祝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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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鱼接过，灌了一口，酒液温润，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司徒长老，有话直说吧。您这种级别的大佬，不会专程来给我送酒。”
司徒允笑了笑，也喝了一口酒，目光望向欢腾的人群：“五宗联盟内部，现在分成了三派。”
“哦？”
“保守派，以玄阴教冷月为首，认为执笔人权限太过危险，尤其是掌握在一个‘修为停滞’的人手中。他们提议设立‘权限监管委员会’，对你的一切规则操作进行审批。”
“改革派，以我和柳如虹为代表，认为你是天赐的机缘，应该全力支持，甚至建议将‘规则研究’列为五宗新的修行方向。”
“还有中间派，比如钱万贯那种，态度暧昧——既想从你身上捞好处，又怕担风险。”
林小鱼挑了挑眉：“所以呢？需要我站队？”
“不需要你站队。”司徒允摇头，“但你需要知道，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今天你跳的那个舞……嗯，很有创意，但也有人会说‘执笔人举止轻浮，难当大任’。”
“那让他们来当啊。”林小鱼又喝了口酒，“谁想干这份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我免费转让，附赠左臂这个烫手山芋。”
司徒允失笑：“你这性子……倒是合我胃口。不过说正事，我来是想提醒你两件事。”
他压低声音：“第一，矿洞遗址的管理委员会，五宗已经批了，你是名誉主席。但玄阴教塞了三个人进去，都是冷月的亲信。他们明面上说是协助，实则是监视。”
“第二，你之前要查的那个‘商会印记’的赞助者，有眉目了。”
林小鱼眼神一凛：“谁？”
“线索指向东海。”司徒允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万宝阁的商船在东海‘明月岛’收购物资时，发现了一批刻有特殊印记的货箱。印记图案和你在矿洞找到的那个‘商会标记’有八分相似。”
“东海……”林小鱼接过玉简，神识探入，里面是几幅拓印的图案和一段记录影像。
影像中，万宝阁的掌柜正在验货，货箱的角落处，有一个浅浅的烙印：三条波浪线环绕着一枚眼睛。而那眼睛的瞳孔里，隐约能看到一个“墟”字的变体。
“这印记最近三个月才在东海出现，而且只出现在高端修炼物资的交易中。”司徒允说，“买家的身份很神秘，付款用的都是不记名的灵晶卡，经手人也都签了保密契约。万宝阁查到这里就断了。”
林小鱼摩挲着玉简：“东海……明月岛……这名字有点耳熟。”
“东海七十二岛之首，明月商会的地盘。”司徒允道，“那是东海最大的商业联盟，势力遍及近海，连五宗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如果印记和他们有关……事情就复杂了。”
正说着，王多宝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林师兄！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个？”
“坏的。”
“坏消息是，我刚算了一下，咱们这次救世的奖金，五宗要分十年发放，而且首期只给三成。理由是‘财政紧张，需要审核’——我怀疑是有人卡我们。”
林小鱼面无表情：“好消息呢？”
王多宝眼睛发亮：“好消息是，我刚才从守秘一族的古籍里翻到一条线索！关于‘地书’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兽皮册子，翻到某一页：“看这里——‘归墟古城，地脉之眼，藏有载录万物本源之石板，名曰《坤舆录》。’后面还有注释：‘坤舆录残篇，流落东海明月岛，为月氏商会所藏，秘不示人。’”
林小鱼和司徒允对视一眼。
又是东海，又是明月商会。
“还有更劲爆的。”王多宝压低声音，“古籍里提到，‘月氏商会’的创始人姓‘月’，但祖上原本姓‘云’——是流云一脉的旁系后裔！三百年前流云主脉遭劫时，这支旁系乘船出海，在东海扎根，改姓避祸。”
流云旁系！
林小鱼想起平衡之神留下的地图，东海之极的归墟古城，是“地书”可能存在的三个地点之一。
“看来，东海是必须去一趟了。”他喃喃道。
司徒允皱眉：“东海局势复杂，七十二岛各自为政，明月商会虽是龙头，但也未必能一手遮天。你以执笔人身份过去，太显眼了。”
“那就低调点去。”林小鱼已经有了主意，“王多宝，你去联系万宝阁，就说我想去东海考察市场，顺便疗养——修为停滞嘛，找个气候宜人的地方住几个月，合情合理。”
王多宝立刻掏出小本本：“明白！商业考察团的名义，还能申请差旅补贴。对了，要不要带上苏小小？她在东海有门路。”
“带。团队人多了热闹。”林小鱼转向司徒允，“长老，五宗这边，就劳烦您帮忙打掩护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去东海‘寻找修复道基的机缘’——这也不算说谎。”
司徒允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会安排。不过东海那边，五宗的势力渗透不深，你万事小心。还有，出发前最好去一趟凌霄剑宗。”
“为什么？”
“柳如虹长老想见你。”司徒允神色有些古怪，“她说……你跳的那个舞，让她想起了一位故人。”
林小鱼：“？？？”
这都哪儿跟哪儿？
午后，林小鱼被君莫问和萧霜寒拉到了村外的试验田。
“既然灵力运转慢，那就从别的方面提升。”君莫问指着面前十亩灵田，“这是守秘一族刚开垦的新田，土质一般，种的是最基础的‘玉髓稻’。你的任务：用执笔人权限，让亩产增加。”
萧霜寒抱着剑站在一旁，补充道：“不靠灵力施法，只靠规则调整。”
林小鱼看着绿油油的稻田，嘴角抽搐：“二位，我是执笔人，不是农业专家。”
“试试。”君莫问咧嘴一笑，“就当……新世界的第一课。”
林小鱼叹了口气，走到田边，闭目凝神。
左臂印记微微发热，他的意识沉入“规则视角”。眼前的世界变成了由无数线条和光点构成的网络——那是天地间各种规则的显化。
他找到了笼罩这片灵田的“灵雨术阵法”的规则节点。阵法很简陋，效果是每隔三天降一场蕴含微量灵气的雨水，促进稻谷生长。
林小鱼用神识“阅读”这段规则，然后……开始吐槽。
“这写的什么玩意儿？条件居然是‘当土壤湿度低于40且日照时长超过六个时辰’——太死板了吧？万一连续阴天呢？稻子不喝水了？”
“还有这个灵气配比，水灵气占八成，土灵气两成——玉髓稻是金木双属性的灵植好吗？金灵气呢？木灵气呢？难怪长得慢。”
“最离谱的是这个能量循环，降雨后70的灵气直接散逸到空气中，只有30被土壤吸收——这利用率，放前世早就被优化师开除了。”
随着他一句句精准的吐槽，左臂印记越来越烫。突然，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他“看”到了这段规则的十七处漏洞，以及三种更优的改写方案。
林小鱼睁开眼，伸出右手食指，在虚空中开始“书写”。
不是文字，而是直接用神识勾勒规则的轨迹。他将降雨触发条件改为“综合土壤湿度、稻株生长阶段、未来三天天气趋势的加权算法”配比调整为“金30、木30、水20、土15、火5”——五行相生，循环不息；还增加了一个“灵气回收回路”，将散逸的灵气重新导回土壤。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柱香时间。当最后一笔规则落下时，试验田上空突然凝聚出一小片云朵。
云是淡金色的，落下的雨丝闪烁着五彩光点。
雨水渗入土壤，田里的玉髓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了一寸，稻穗更加饱满，散发着淡淡的玉色光泽。
王多宝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拿着测灵盘对着稻田一顿扫描，然后惊呼：“亩产预估提升……三成？！而且稻米品质从‘下品’提到了‘中品’！林师兄，这技术能卖专利吗？！”
林小鱼抹了把额头的汗，感觉精神有些疲惫，但左臂印记传来一阵温润的反馈——仿佛在说“干得不错”。
“规则调整，比想象中耗神。”他苦笑，“而且这还只是最基础的农业阵法。如果是战斗类的规则……”
“慢慢来。”萧霜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至少证明，修为停滞，不代表你废了。”
君莫问拍了拍他的肩：“下午继续。我帮你设计了一套‘无灵力体术’，专门针对你现在身体协调性差的问题。练好了，至少下次跳舞不会摔。”
林小鱼：“……我谢谢您啊。”
傍晚，夕阳将落霞村染成一片暖金色。
林小鱼独自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把玩着那枚从平衡之神那里得到的黑色令牌——墟眼监察令。
按照说明，每月可以问一个问题。
他斟酌良久，最终对着令牌低声问道：“如果我想修复道基，‘天地人三书’的收集，有没有最优顺序？”
令牌表面泛起涟漪，一行小字浮现：
【天书缥缈，机缘未至；地书藏险，九死一生；人书……就在你身边。】
和上次一样的回答。
“人书就在我身边……”林小鱼皱眉，环顾四周。
老槐树、石板路、远处的炊烟、嬉闹的孩童。
他忽然想到什么，从储物袋里取出那本封面空白的书——平衡之神给的那本。
翻开第一页，还是那句关于集齐三书可能修复道基的话。
翻到第二页，是那张标注了三个地点的地图。
但当他翻到第三页时，愣住了。
原本空白的书页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行行小字。不是规则文字，而是……像日记一样的记录？
【重启日，晴。落霞村解除诅咒，墨尘哭了三次，云老爷子喝醉了抱着柱子唱歌。村民做了桂花糕，太甜，但王多宝吃了八块。】
【第一日，晨。林小鱼跳祈福舞摔跤，摆的姿势很好笑。君莫问喷酒，萧霜寒偷笑。村民们笑得更开心了——他们太久没这么笑过了。】
【第一日，午。司徒允来访，透露五宗内斗。林小鱼决定去东海，理由：找地书、查印记、顺便过冬。很合理的借口，但主要原因是听说东海海鲜便宜。】
【第一日，暮。林小鱼调整灵雨术，稻田增产。他吐槽阵法设计时的表情，很像前世改剧本骂甲方的时候。】
林小鱼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些记录……是他今天经历的事。准确说，是以一种“旁观者叙述”的视角，记录了他今天经历的事。
他继续往后翻，后面还是空白，但书页的质感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多了一种……烟火气？
“记录众生故事……人书……”林小鱼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所谓‘人书’，不是一本具体的书，而是一种‘记录和理解众生故事’的能力？而这本空白书，就是用来承载这种能力的容器？”
他试着集中精神，对着书页想象今天看到的某个场景：祭坛上守秘一族的老人们跪地痛哭的样子。
书页上，果然慢慢浮现出文字：
【老人们跪在碎裂的石柱前，泪水混着泥土。他们哭的不是自己，而是祖祖辈辈被诅咒束缚的千年岁月。有个老人低声说：‘爹，娘，你们可以安息了。’】
林小鱼心头一震。
他又尝试另一个场景：王多宝算账时眼睛发亮的表情。
书页浮现：
【王多宝盯着账本上的数字，瞳孔放大03毫米，嘴角上扬15度——这是他极度兴奋时的微表情。正在计算：专利费+东海贸易分成+执笔人顾问费=未来十年财务自由。】
“……连心理活动都能推测？”林小鱼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这才是“人书”的真正用法？记录、理解、甚至……预测众生的故事？
那如果他将这种能力修炼到极致，岂不是能像编剧一样，“编写”别人的命运走向？
这个念头让他打了个寒颤。
“不能滥用。”他合上书，自言自语，“编剧的第一课：尊重角色。哪怕角色是你创造的，也要给他们合理的动机和成长空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他将书收好，抬头看向天空。
夜幕降临，星辰渐显。
就在这时，东方天际，突然出现了异常。
一颗、两颗、三颗……七颗赤红色的星辰，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从地平线依次升起，在空中连成一条笔直的线。
赤星连珠。
村中响起惊呼。墨尘和云老爷子几乎是同时冲出了屋子，抬头看向东方，脸色煞白。
林小鱼起身走到他们身边：“这是什么天象？”
“古谶……”云老爷子的声音在发抖，“‘赤星连珠，归墟将启；七曜贯空，神门洞开。’这是守秘一族祖训里记载的大凶之兆！归墟古城的封印……松动了！”
墨尘咬牙：“而且偏偏是七颗……七这个数字，在归墟的传说中，代表‘轮回之数’。古籍记载，上一次赤星七连珠，是在三百年前——流云一脉覆灭的那个夜晚。”
林小鱼望向东方那七颗诡异的赤星，左臂上的执笔人印记，开始发烫。
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远方，海的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潮声。
【章末预告】：
赤星现世，归墟异动。林小鱼的东海之行，将提前开启。而一艘来自明月商会的海船，已驶向落霞村的方向。船上的客人，带来的是机遇，还是新的危机？下一章：《东海来客与一份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