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湘西,瓶山。
这座山,因其主峰形如一个倒置的宝瓶而得名。自古以来,这里就是人迹罕至的穷山恶水,山中毒虫瘴气遍布,当地的百姓视之为禁地,流传着无数关于山中妖鬼的传说。
但今天,这座沉寂了千百年的古老山脉,却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山脚下,密密麻麻的营帐,如同雨后春笋般,延绵数里。
炊烟袅袅,人声鼎沸,马嘶阵阵。
数不清的彪形大汉,赤著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虬结的肌肉,正挥舞著铁锹、镐头,在山壁上奋力地开凿著。
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了,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漫山遍野,足有数万之众!
这些人,正是卸岭一派的力士。
在营地的中央,一座最为高大的帅帐之中,两个人,正对着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商议著什么。
其中一人,正是罗老歪。
他此刻春风得意,嘴里叼著一根硕大的雪茄,看着地图上那个被红圈标注出来的瓶山,独眼里满是贪婪。
“陈总把头,你这招‘敲山震虎’,可真是高啊!”罗老歪吐出一口烟圈,嘿嘿笑道,“咱们在这瓶山大张旗鼓地挖了半个月,把动静搞得这么大,我就不信,三个月前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还能坐得住!”
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陈玉楼。
三个月的时间,他脸上的伤疤已经淡去不少,但那双被白布蒙住的眼睛,却依旧提醒著所有人,他曾经遭受过的奇耻大辱。
他的气色,比三个月前好了很多,但整个人却变得更加阴沉,沉默寡言。
听到罗老歪的话,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卸岭数万弟兄的血,不能白流。不管他是人是鬼,我都要把他从那座山里,活活地挖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其中蕴含的恨意,却让整个帅帐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三个月前,他瞎着眼从那座“汉墓”逃回来之后,休养了整整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他每天都在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红姑娘和昆仑惨死的模样,以及那座会移动的,如同活物一般的迷宫。
仇恨,像毒药一样,侵蚀着他的内心。
伤好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出了卸岭的最高召集令——魁首令。
一时间,天下各地的卸岭盗众,纷纷响应,朝着湘西集结。
短短一个月,就聚集了近三万的人马!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罗老歪。
当罗老歪看到陈玉楼竟然拉起了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时,他那点小心思,瞬间就被贪婪和野心所取代。
他立刻决定,和陈玉楼合作!
他出兵,陈玉楼出人,两家合力,共探宝山!
但他们并没有直接去那座让陈玉楼折戟的荒山。
因为陈玉楼冷静下来之后,觉得事情有蹊跷。
那个“汉墓”出现得太突然,也太诡异了。
他怀疑,那可能只是一个“局”,一个陷阱。
而真正的宝藏,并不在那里。
于是,他花重金,请来了无数风水先生,重新勘探了整个湘西的地脉。
最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瓶山!
这些风水先生都说,瓶山地势奇绝,内有龙脉,是千年难遇的宝地。山中必有元代以前的大墓,甚至可能,是古代某位帝王为求长生而修建的丹宫!
这个发现,让陈玉楼和罗老歪都欣喜若狂。
他们几乎可以肯定,三个月前那个诡异的“汉墓”,就是这座瓶山大墓的“前哨站”,是墓主人用来阻挡外人的第一道防线!
于是,他们将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了瓶山。
但陈玉楼吃了一次大亏,变得无比谨慎。
他没有急着进山,而是采用了最笨,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围而不攻,开山掘路。
他要用数万卸岭力士,硬生生地,把这座瓶山,从外到内,一层一层地给它剥开!
他就不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还有什么机关阵法,能挡得住他!
“报!”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
“报告总把头,罗帅!山里挖到东西了!”
“什么东西?”陈玉楼和罗老歪同时精神一振。
“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字!”
很快,那块巨大的石碑,就被上百名力士,用绳索和滚木,从山里运了出来,立在了帅帐之前。
石碑通体血红,不知是什么材质,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八个大字,字迹仿佛是用鲜血写就,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瓶山有仙,生人勿进!”
看到这八个字,罗老歪倒吸一口凉气。
“又是这套神神叨叨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但陈玉楼的脸色,却变得无比凝重。
他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那石碑上散发出的,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而邪异的气息。
这股气息,和三个月前,他在那座“汉墓”里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他知道我们来了。”陈玉楼缓缓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颤栗。
“他就在这座山里,看着我们!”
“好!好得很!”陈玉楼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藏头露尾的‘神仙’,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猛地一挥手,下达了命令。
“传我将令!所有弟兄,停止开山!”
“分发兵器,准备火油!明日一早,全军进山!”
“是!”
传令兵领命而去。
整个卸岭大营,瞬间沸腾了起来。
磨刀声,呐喊声,响彻云霄。
一股肃杀之气,开始在瓶山脚下弥漫。
而在几百里之外的长沙城,一间阴暗的,终年不见阳光的铺子里。
许愿躺在摇椅上,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他的面前,悬浮着一块只有他能看见的巨大光幕。
光幕上,正清晰地直播著瓶山脚下,那数万卸岭大军磨刀霍霍的场景。
“来了终于来了”
许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里,他用剩下的近两百点积分,结合瓶山原有的地形和煞气,对这座“卸岭总舵”,进行了一番初步的改造。
他没有设计太多精巧的机关。
因为他知道,对付卸岭的人海战术,精巧的机关,没有意义。
他设计的,都是最简单,最粗暴,也最致命的陷阱。
比如,足以埋葬数千人的巨大流沙层。
比如,能瞬间从山壁中射出,将人扎成刺猬的万千毒箭。
再比如,他将瓶山古代丹宫里,那些因为年代久远而产生异变的剧毒丹药,全都收集起来,改造成了能覆盖整片山谷的毒瘴。
这些,都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主菜,是他那枚已经吸收了三个月瓶山煞气的六翅蜈蚣卵!
此刻,在他的系统面板上,那枚巨卵的状态,已经变成了【即将孵化】。
它就像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吸收著瓶山浓郁的煞气,但距离真正的破壳而出,始终还差了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养料”。
那就是海量的,新鲜的,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血肉!
“我的客人们,都已经到齐了。”
许愿看着光幕中,那一张张对未来一无所知,充满了贪婪和兴奋的脸,嘴角的笑意,越发温柔。
“那么,盛宴也该开始了。”
他缓缓地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的光幕上,轻轻一点。
下一刻,瓶山之中,无数他提前布置好的机关,悄然启动。
一座为数万卸岭盗众准备的,巨大的绞肉机,开始缓缓地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