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坐在岩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的眼睛闭着，呼吸慢慢变长。体内的气息正沿着一条新的路线流动。这条路线不是谁教给他的，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昨晚他感觉到指尖抽搐，手臂震动。那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但不危险。他知道那是身体在回应他的坚持。从那时起，他就没有停下。气息一圈一圈地转，每一次都比上一次顺畅一点。
胸口的旧伤还在，那里曾被刀刺穿过。以前每次运功，这里都会疼得让他咬牙。现在他不再硬冲。他让气息绕着伤口走，像水流过石头边。时间久了，那里的阻塞开始松动。一股温热感慢慢渗进去。
左肩是三个月前中箭的地方。骨头裂了，经脉断了一截。后来靠喝兽血和嚼草药撑过来。现在这处伤也开始有反应。当气息靠近时，整条手臂发麻。他没动，继续引导气流在周围盘旋。三圈之后，那条闭锁的支脉轻轻一震，裂开一道缝隙。气息顺着缝隙钻了进去。
右腿的断裂处也有了动静。那里曾摔下山崖，骨头碎成几段。当时他爬了两天才找到一处山洞躲起来。现在这处经脉虽然还堵着大半，但已经有微弱的气机在跳动。就像冬眠的虫子，快要醒了。
他能感觉到四肢百骸里的变化。那些曾经断裂又被强行接上的地方，正在重新连接。不是用外力打通，而是由内自发形成。丹田里那点温热感越来越明显。它不大，但很稳。每一次气息回流，它就增强一分。
天还没亮，风更冷了。寒气顺着衣服往里钻。他的手指变得僵硬，脚底也失去了知觉。长时间静坐让肌肉紧绷，肩膀和脖子都酸胀起来。意识有几次开始模糊。耳边忽然响起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
“停下吧。”
“你这样会死的。”
“没人会记得你。”
他听出来了。这些声音来自他自己。是疲惫的身体在劝他放弃。他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他清醒。血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想起小时候在雪地里挖野菜的事。手裂了口子，血混着泥，但他一直往下挖。因为不挖就没有饭吃。
那时候他不懂什么叫坚持。他只是知道，不能停。
现在也一样。
他默念一句话：“我不是为了变强才走下去的，我是不想死。”
这句话像钉子一样扎进脑子里。杂念被压了下去。耳边的声音消失了。气息重新稳定下来。第七轮循环开始了。
这一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顺。气流不仅回到丹田，还在四肢末端形成了呼应。手指尖微微发热，脚掌心也有暖意升起。整个身体像一张网，每一根线都在动。
东方出现了一点亮光。天空从黑转灰。星星一颗颗不见了。他睁开眼。
眼神和平常不一样。不再是防备的、警惕的。他看向前方，目光很直。他知道昨夜做的事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突破，也不是觉醒。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用自己的方式练功。
不用别人的法门，不依附任何体系。他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走自己的路。
他慢慢站起来。双腿有些麻，但他没扶东西。他活动肩膀，发现转动时不再有咔咔声。走路时脚步沉稳，落地无声。昨日还酸胀的地方，现在已经灵活多了。
这不是错觉。是真实的进步。
他走到坡顶，站定。前面是连绵的山。一座接着一座，望不到头。他没有打算去哪座山顶，也没有想找地方躲起来修炼。他就站在这里。
风吹过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抬手拨了一下，继续站着。
他知道修行不止于打坐。刚才那一夜的成果，必须融入日常。他开始走路。每一步都配合呼吸。脚掌触地时，他引动地下的微灵气上升，反哺经脉。
这是他新摸索出来的方法。坐是静修，走是动修。两者结合，才能走得更远。
太阳升起来了。光线照在脸上，有点暖。他没停下。他在山坡上来回走动。一圈又一圈。体内的气息随着步伐起伏。每一次循环，都比上一次更完整。
丹田里的热感已经聚成一团。它很小，但存在感很强。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以前那里总是空的，像一口枯井。现在井底有了水，虽然只有一点，但它在涨。
他知道这还不是终点。离真正的质变还有距离。但他不怕慢。只要不停下，就一定能走到。
他停下来，站在岩石旁。拿起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块干粮。黑色的饼，硬得像石头。他咬了一口，慢慢嚼。咽下去后，他抬头看了看天。
云不多，阳光可以直接照下来。他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运转气息。
这一次他没有盘膝而坐。他站着，双手自然垂下。气息在体内自行流转。他只是看着它的走向，不去干涉。
胸口的伤处传来一阵波动。紧接着左肩也震了一下。右腿的断裂处终于完全打开一线。气流顺着新路径进入，虽然缓慢，但持续不断。
他闭着眼，嘴角动了一下。
这是一种确认。确认这条路是对的。
他睁开眼时，太阳已经移到头顶。汗水湿透了衣服。但他感觉不到累。体内的热流一圈圈扩散，像他在山路上留下的脚印，一个接一个，连成一条线。
这条线没有名字。
但它真实存在。
并且还在延伸。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需要别人教他，也不需要谁指点方向。
他要做的就是继续走下去。受伤了就治，累了就歇，困了就睡。只要还能动，就不停下。
这就是他的道。
简单，直接，不容动摇。
他把剩下的半块饼吃完，用手擦掉掌心的碎屑。然后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他站在坡顶，望着远处的群山。眼神清明，意志坚定。
风再次吹来，掀起他的衣角。他抬手按住衣襟，没有说话。
他的手指突然抖了一下。
紧接着整条右臂轻微震动。
他没有睁眼。
但呼吸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