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在黑暗中醒来。
头很重，像是被铁锤砸过。他想动，发现手脚都被锁住。铁链连着墙壁，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睁开眼，四周是红色的光，照得皮肤发暗。空气里有一股味道，像铁锈，又像腐烂的东西。
他知道这不是外面。
他记得最后的画面——断崖边，四个人围着他。万剑门的那个青年举起了剑。剑光落下时，他挡了。剑断了，人飞了出去。后脑撞上石头，眼前一黑。
之后的事，他不知道。
现在他躺在地上，衣服还在，但已经破了。储物袋没了。剑也没了。伤口还在疼，尤其是肩膀和腹部。血干了，结成硬块贴在皮肤上。
门开了。
一个人走进来，穿红袍，袖口有血纹。他站在门口没动，看着叶辰。
“你醒了。”
叶辰没说话。
那人走近，蹲下，伸手按在他胸口。一股力量压下来，叶辰闷哼一声，呼吸变紧。
“别乱动。这里是赤血宗血狱，进了这里的人，很少能活着出去。”
叶辰抬头看他。
那人冷笑：“我问你，是谁让你来杀我们弟子的？”
叶辰还是不答。
那人站起身，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条鞭子。黑色的，表面有纹路，像是刻上去的字。他握住鞭柄，拉了下来。
“你不说是吧？那就尝尝这个。”
他退后两步，扬起鞭子。
第一鞭抽在叶辰眉心。
没有声音。
但叶辰脑袋里炸了一下。识海像是被撕开。三十六个字突然浮现，自动运转。那是《神魂引》的口诀。它在他意识深处亮起来，挡住一部分冲击。
他嘴角流出血。
第二鞭落在太阳穴。
头痛得像要裂开。记忆开始晃动。他看见小时候的村子，火光冲天。他躲在草堆里，听见惨叫。然后是深渊，他掉下去，摔进泥水里。还有这几天的事，他杀了那些人，抢了东西，吞丹药，炼化灵气。
第三鞭打在后脑。
身体猛地一抖。铁链哗啦作响。他咬牙，牙龈也出血了。
第四鞭、第五鞭接连落下。
每一次都击中头部不同位置。痛感越来越强。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画面闪得更快。他看见自己掐住那个毒蝎修士的脖子，对方眼睛瞪大。他也看见自己割断醉酒修士的手腕，拿走镯子。
第六鞭落下。
神魂震动。体内某处传来断裂的声音。不是骨头，是别的东西。
第七鞭击中眉心正中。
那一刻，三样东西碎了。
胎光、爽灵、幽精——七魄中的三魄，在这一鞭下彻底崩解。
记忆错乱。情绪翻涌。身体变得冰冷。心跳慢了一拍。
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体内有一点热气升起。它从丹田深处出来，缓慢流动。这股气息很奇怪，不像灵气，也不像真气。它带着一种原始的感觉，像是从最深的地方爬出来的。
它进入识海，包裹住剩下的四魄。
同时，眉心那道印记微微发烫。
这是混沌气息。
也是混沌不灭体第一次被动启动。
它不战斗，不防御，只是护住将散的神魂。像一张网，把残破的灵魂兜住。
那人停下鞭子。
“你还真是硬。”他说，“换了别人，早就疯了。”
叶辰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头发遮住脸。他的呼吸很轻，但还在。
那人甩了第八鞭。
这一鞭打得更深。神魂剧震。叶辰身体抽搐，四肢绷直。铁链拉到极限。但他没叫出声。
牙齿咬破了舌头。
血顺着下巴滴下。
第九鞭落下前，那人开口：“最后一遍，谁派你来的？”
叶辰没动。
鞭子落下。
他身体剧烈一颤，整个人弓起来。眼睛睁开了。
瞳孔是黑的，没有光。可那双眼看向施刑者的时候，对方手抖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感觉不是自己在打人，而是被人盯着。
像是一头野兽，在死前回望猎人。
他收起鞭子，转身走向门口。
“今天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门关上了。
红光依旧亮着。空气里的味道更浓了。叶辰慢慢趴回去，脸贴着地面。他的意识还在。虽然痛，但他知道自己是谁。
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他闭上眼，《神魂引》还在运行。混沌气息在识海底层游动，一点点修补裂缝。速度很慢，但没有停。
时间过去很久。
他又醒了一次。
这次是因为冷。
地面湿了，水从墙角渗进来。他动不了，只能躺着。铁链接触皮肤的地方发麻。伤口开始发炎，边缘红肿。
他想起那个灰袍采药人。他杀了他，拿了丹药。也想起那个背剑的青袍男子。他打赢了，拿到了剑。
现在这些都没了。
他成了囚徒。
但他没后悔。
如果再选一次，他还是会动手。
因为不杀，就死。
门外有脚步声。
门打开，还是那个人。他带了一个碗进来。
“吃点东西，别死得太早。”
他把碗放在地上，推到叶辰面前。
里面是黑色的粥，冒着热气。闻起来有点腥。
叶辰没动。
“不吃也行。不过你要知道，上面下了命令，不招供就不给疗伤。你的旧伤会恶化，新伤会感染。到最后，不用我们动手，你自己就会烂死在这里。”
他说完就走了。
门再次关上。
碗还在地上。
叶辰转过头，看了一眼。
他没伸手。
他知道这种地方的食物不能乱吃。也许里面有药，让他听话，或者让他失忆。
他宁愿饿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感觉到身体在变弱。伤口周围的红肿扩散了。体温升高。意识有时清楚，有时模糊。
有一次他梦见自己走出深渊。阳光照在脸上。他往前走，走到一片荒原。远处有人影，看不清脸。他想喊，发不出声音。
然后他醒了。
铁链还是锁着。
红光还是亮着。
他抬起一点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墙上。很小，弯着，像一只被困住的兽。
他放下头。
继续躺着。
混沌气息还在动。它不快，但一直没停。像一条细线，连接着他和生的可能。
第二天。
门又开了。
那人进来，看了眼地上的碗。粥没动。
“倔脾气。”他说，“你以为你能撑几天？”
他拿起鞭子。
第一鞭落下。
叶辰抖了一下。
第二鞭。
他喉咙里发出声音，但不是求饶。
第三鞭到第七鞭连续落下。
每一鞭都打在同一区域。神魂震荡加剧。四魄摇晃，几乎要散。
混沌气息加快流动。
它形成一层膜，贴在残魂外面。鞭子的力量打在这层膜上，被削弱了一部分。
那人察觉到了异常。
“有意思。你这神魂……怎么被打成这样还不散？”
他靠近，伸手探向叶辰眉心。
就在他手指碰到皮肤的瞬间，叶辰睁开了眼。
两人对视。
那人猛地收回手。
“你……”
他退后一步。
叶辰的眼神太静了。不像一个受刑的人。也不像一个快死的人。
那是一种看过太多死亡后的眼神。
他知道痛，但不怕。
他知道死，但不逃。
那人握紧鞭子，打了第八鞭。
叶辰身体抽搐，嘴角喷血。
第九鞭落下时，他缓缓抬头，目光穿过血雾，盯住对方。
那人竟不敢再看。
他收起鞭子，快步走向门口。
“等我回来，你会开口的。”
门关上。
叶辰慢慢低下头。
血从嘴角流到地面。
一滴。
两滴。
第三滴刚落下，他的手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