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比之前更明显。他的手掌还紧紧握着那枚深青色的玉简，指节泛白，像是怕它消失。
意识像被拉出深水，一点点浮上来。他没有睁眼，但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极微弱的气息在游走，从掌心顺着经脉往手臂延伸。那不是他自己调动的灵气，而是某种外来之力，缓慢却坚定地渗入他的身体。
痛感随之而来。
肋骨断裂的地方像被刀刮，脊椎处传来撕裂般的钝感。他咬住牙关，没发出一点声音。这种痛他熟悉，每一次活下来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那股青色气息继续深入，沿着破损的经络缓缓推进。每过一处伤痕，就激起一阵剧烈的刺痛。但他没有松手，反而把玉简攥得更紧。
脑海忽然一震。
大量信息直接冲进神识，毫无缓冲。他眼前一片混乱，全是断裂的符文和残缺的图谱。这些内容根本不完整，像是被人强行截断后封存下来的记忆烙印。
他开始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画面，哪些是幻觉。
一个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响起，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那声音古老，低沉，不带情绪。
“欲修此法，先断退路。”
话音落下，信息流猛然加速。叶辰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他的神识太弱了，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庞大的灌输。如果现在放弃，可能连最后一丝清醒都会失去。
他只能靠本能撑着。
“活着……”
这两个字在他心里反复出现。不是为了变强，也不是为了复仇，只是最原始的念头——不能死在这里。
他用尽力气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一段最清晰的符文上，那是功法的第一转起始口诀。他一遍遍默念，像抓住一根绳子，把自己往上拉。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界没有任何动静。洞穴顶部的发光石依旧安静地亮着，照在他身上。林悦留下的痕迹还在角落里，但她本人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叶辰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办法去想。
他现在只能专注于眼前的事。
终于，那段符文稳定下来，不再闪烁。他确认了这部功法的名字——《九转玄灵诀》。
残篇，只到第三转。
但它正好适合现在的他。通脉境后期，经脉未全通，气海枯竭，正是需要一部系统性功法来重建根基的时候。
他开始尝试运转第一转的心法。
体内的混沌气息极其稀薄，几乎快耗尽。他靠着玉简传来的引导，将那一丝气息化作引子，去牵引散落在各处的残余灵气。
这个过程很慢。
每一次推动都像是在碎玻璃上爬行。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只是默默地做下去。
灵气逐渐凝聚成线，沿着功法标注的路径前进。先是手臂三阴经，再转入胸腹任脉。每当遇到堵塞的节点，他就停下来，用微弱的气流一点点磨开。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条主经脉终于贯通。
一股暖意从胸口扩散开来。虽然只是很小的一股力量，但比起之前的完全瘫痪，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他没有停。
继续引导第二条经脉。
这一次是从背部督脉入手。这条经最难通，因为脊椎有断裂伤，灵气一旦进入就会引发剧痛。他试了三次才成功，最后一次差点昏过去。
但他还是挺了过来。
随着两条主经脉初步疏通，他能调动的灵气多了起来。他开始吸收洞内稀薄的天地灵力。这些灵力来自顶部的发光石，非常微弱，但足够支撑他完成一次小周天循环。
他按功法要求，让灵气在体内运行七圈。
第一圈结束，呼吸变得平稳了些。
第二圈，指尖开始回暖。
第三圈，脸上有了点血色。
到了第七圈，原本干涸的气海终于有了充盈感。虽然离圆满还差很远，但至少不再是空壳。
他知道，这一轮修炼已经达到了当前身体的极限。
他不能再继续强行突破，否则会损伤本源。他停下运转，让灵气自然归入丹田温养。
此时，他的气息已经完全不同了。
不再是那种将熄未熄的微弱波动，而是有了节奏，有了力度。每一口呼吸都像在与天地共鸣，哪怕只是轻微起伏，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渗出黑色杂质。这是体内浊气排出的迹象。衣服黏在身上，又脏又重，但他顾不上换。
他只想守住这份状态。
他知道，只要中断，再想回到这个境界就不容易了。
他再次闭紧心神，进入更深一层的冥想。
这一次，他主动切断五感，不再感知外界。不知道林悦是否安全，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危险靠近。他必须相信，在这一刻，没有人会打扰他。
他按照《九转玄灵诀》第三转的要求，开始压缩灵气。
不再是简单地运行周天，而是把每一缕灵气都压缩成更精纯的状态。这个过程需要极强的控制力，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灵气暴动。
他用意志一点一点压下去。
就像把一团棉花拧成一根针。
当最后一道经脉被彻底打通时，他全身毛孔同时张开。黑浊的污物不断溢出，落在地上形成一圈暗色痕迹。
他的呼吸忽然停了一瞬。
然后重新开始，更加绵长，更加沉稳。
整个人像是换了副躯体。
虽然还没有突破到聚气境，但他现在的实力已经超过大多数通脉巅峰的修士。他对灵气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哪怕是一缕最细的气流，也能精准控制到毫厘之间。
他的脸依旧苍白，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但从整体状态来看，他已经从濒死边缘彻底走了出来。
双目依然闭着，但眉宇间的死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一种经历过破碎后重新拼合的坚韧。
他的手仍然握着玉简，但不再用力。那只手已经不再颤抖，掌心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
玉简表面的裂纹停止了蠕动。那些原本像活物一样的纹路，此刻安静了下来，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
洞穴里依旧安静。
没有风，没有回声，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和周围极其细微的灵气流动。
他还在入定中，没有收功，也没有醒来。
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自我调节。受损的组织在缓慢修复，断裂的骨骼在微弱灵气的滋养下开始愈合。这个过程很慢，可能需要几天甚至更久，但确实在发生。
他知道，自己离真正的蜕变还差一步。
等他真正睁开眼的时候，会是另一个样子。
而现在，他只需要继续待在这个状态里。
守住这一口气，守住这一轮机缘。
他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这次不是抽搐，而是有意识的动作。
他把玉简慢慢移到身侧，放好。
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摆出标准的打坐姿势。
头顶的发光石洒下淡淡光芒，照在他脸上。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下一秒，一滴汗水从额角滑落，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处凝聚成珠。
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