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走出废墟小屋，脚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声响。乌鸦从屋顶飞起，翅膀划破晨光。他没有回头，背依旧挺直，左掌微握，银色皮肤下有微光流动。三个月闭关结束，体内气息绵长，五脏蕴灵，混沌蛰伏丹田。
他迈步向城中走去。
街道狭窄，两旁是低矮的摊位。泥土路面被昨夜雨水打湿，行人踩出一道道泥痕。他穿过人群，脚步不快，目光扫过每一个说话的人。他在找关于南方的消息。
集市边缘有个药材摊，摆着几筐干枯的草根和碎骨。摊主是个老者，背微驼，穿褪色蓝布袍，正低头整理货物。他脸上皱纹很深，眼神沉静，像是看过太多生死。
叶辰站在不远处，掏出半块干粮，换了一杯粗茶。他没喝，只是捧着杯子站在一边，耳朵听着周围动静。
“听说了吗？北边又有修士失踪。”一个背着铁箱的汉子低声说。
“不是第一次了。那地方邪门得很，天一黑就起雾，进去的人再没出来。”
“我叔说过，那是空间裂缝漏出来的气，能把人魂都吸走。”
叶辰眼神一动。
老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他拿起酒壶喝了一口，放下时手有些抖。
叶辰走过去，站到摊前。声音低而清晰：“您说的空间裂缝……通往何处？”
老李抬眼打量他。年轻人不过二十岁上下，衣衫破旧，但站姿如松，双目清明，不像寻常流浪汉。他沉默片刻，压低嗓音：“小子，那不是你能想的地方。那是死路，也是活门——传说是通灵界的缺口。”
叶辰不动：“我知道它在哪。”
老李苦笑：“知道又如何？裂缝四周妖气冲天，能量乱流能撕碎通脉修士。每年都有不怕死的往里冲，十个进去，九个化灰。”
叶辰问：“第十个呢？”
老李盯着他看了很久。风吹过摊位，掀起一角布帘。他终于开口：“活着的，从没回来说过话。”
叶辰不再多问。他转身离开，步伐稳健。
他沿着街道往北走，两侧房屋渐稀，地面由泥转石。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他脑中回响老李的话，一遍遍拆解其中真假。
空间裂缝确实存在。位置在青苍界南境三千里外。通灵界入口——这个说法从未听闻，但与他左手掌心的牵引感吻合。那股来自南方的拉力，三个月来从未消失。
危险也真实。妖兽守护、能量乱流、修士陨落……这些都不是虚言。若真那么容易进入，早有人开辟通路。可偏偏无人提及生还者。
他信了八分。
剩下两分怀疑，在于“为何没人回来”。若是死了，尸骨应有痕迹；若是活着，为何沉默？这其中必有隐情。但他不需要答案现在。
他只需要方向。
太阳升到头顶，街上人多了起来。贩夫走卒吆喝叫卖，孩童奔跑穿过巷口。他穿过一座石桥，桥下水流浑浊，漂着菜叶和碎布。桥头坐着个乞丐，伸手讨钱。他走过时，乞丐忽然抬头看他一眼。
那一眼让他脚步微顿。
不是因为乞丐的眼神，而是他颈侧露出的一道疤痕——暗红扭曲，像被什么东西咬过。那种伤痕，他在葬妖谷见过一次。那时一头毒蟒扑来，骨刺穿透胸膛，留下的就是这种印记。
他继续走，没停下。
回到城北，他拐进一条偏巷。尽头有间废弃民居，墙塌了一半，门框歪斜。他推门进去，屋内空荡，只有角落堆着些稻草。他坐在草堆上，面朝南方。
风从破窗吹进来，带着尘土味。
他开始回想这三个月的一切。断臂重生时的剧痛，冰原上骨刺穿胸的窒息，毒蟒袭击后的高热昏迷。每一次濒死，身体都在变化。经脉重塑，神识变强，混沌气息融入丹田。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同。
通脉境初期已彻底稳固。气息流转无滞涩，肉身强度远超同阶。哪怕面对通脉中期修士，他也有一战之力。若再遇生死危机，或许能触发更深层的变化。
但他不能等危机来找他。
他必须主动踏入险地。
空间裂缝是唯一机会。那里有危险，也有突破的可能。能量乱流可以杀死弱者，也可能淬炼强者。妖兽守护意味着资源未被开采。而那些死去的闯入者，不过是不够强罢了。
他不需要安全的路。
他只要一条能变强的路。
天色渐暗，街上传来收摊的动静。远处有人喊孩子回家吃饭。锅碗碰撞声，狗吠声，女人唤丈夫的声音混在一起。这是凡人的生活。
他不属于这里。
他闭上眼，调息一次。体内气息缓缓运行一圈，停在膻中穴。那里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睁开眼，看向南方。
牵引感还在。
比以前更强了。
他起身走到墙边，捡起一块碎石，在地上画出大致地形。从这座城出发，往南三百里是荒林，再五百里进入丘陵地带，之后是一片死泽，终年雾气笼罩。老李没说具体路径，但按常理推断，裂缝应在死泽之后的山脊区域。
他记下几个关键节点。
明天再去打听更多细节。现在需要休息。
他靠墙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路过巷口，朝这边看了一眼，又走开。他没理会。
夜深了。
屋外安静下来。月光照进半间屋子，在地上投出一道斜影。他仍坐着，眼睛闭着，呼吸平稳。
突然，左掌一热。
他立刻睁眼。
掌心印记泛起微光，一闪即逝。那种牵引感变得急促，像是有什么在召唤。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望向南方夜空。
天空漆黑，不见星辰。
但他知道，那道裂缝就在那里等着。
他回到角落，重新坐下。这一次没有闭眼。他盯着地面的地形图，一根根线条看过去。哪些路段可能埋伏妖兽，哪些区域适合隐蔽前行，水源补给点在哪里……他一项项规划。
时间一点点过去。
鸡鸣第一声响起时，他终于闭上眼。
半个时辰后，他醒来。身体状态良好，神识清醒。他站起身，拍去衣服上的灰尘。推开屋门，走上街道。
清晨的城池刚苏醒。早点摊升起炊烟，蒸笼冒着白气。挑水的男人哼着小曲，木桶晃荡。他穿过人群，走向集市。
老李的摊位还没开张。
他站在不远处等。风吹动他的衣角。
大约一炷香后，老李背着药筐走来。他放下东西，支起棚子，摆好药材。动作缓慢，但熟练。
叶辰走过去。
老李抬头看见是他，愣了一下。
叶辰开口：“除了妖兽和乱流，还有别的危险吗？”
老李手一顿。
他看着叶辰，眼神变了。不再是怜悯，而是惊讶。他以为这年轻人听完就会放弃。没想到他还来了。
“有。”老李低声道，“裂缝开启的时间不定。有时一天，有时十天。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而且……进去之后，不一定能落地。”
“什么意思？”
“有人被卷进虚空，飘了三天三夜，最后疯了。也有人说看到了另一片天地，但回不来。”
叶辰点头。
他把这些信息记下。
“谢谢。”
他转身要走。
老李忽然说：“你真要去？”
叶辰停下，没回头。
“嗯。”
老李摇头，轻声说：“又一个不信命的……”
他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开始收拾摊位。
叶辰走出集市，沿着原路返回。他脚步没停，脑中却已列出准备事项：干粮、水囊、防寒衣物、基础疗伤药。这些都需要时间筹备。半月之内完成。
他回到废弃民居，推门进去。
屋内和早上一样，稻草堆在角落，墙上裂纹如蛛网。他走到南方那面墙前，伸手摸了摸砖缝。
然后他坐下，背靠残墙，面朝南方。
风吹进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他闭上眼，开始调息。
体内的混沌气息在丹田静静蛰伏，等待下一次爆发。
他知道前方是死地。
他也知道，只有走过死地，才能真正活一次。
他睁开眼。
掌心印记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