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暴雨敲打着图书馆的玻璃窗，外面的世界模糊成一片。温迟望着窗外发呆，听见叶星澜问：
“你怕打雷吗？”
温迟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点。”
叶星澜合上课本：“今天到此为止。”
他们站在图书馆门口等雨小一点。温迟抱着书包，看着雨水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过来。”叶星澜说。
温迟还没反应过来，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已经罩在她头上。叶星澜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雨水的潮湿。
“跑。”
他们冲进雨里。叶星澜抓着她的手腕，掌心温热。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又痛快。一瞬间温迟想起好多事情，有点想笑，于是她真的笑了出来，笑声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声中。
暑假的最后一周，叶星澜带温迟去了市郊的天文台。
夜空清澈，繁星点点。温迟仰着头，脖子都酸了。
“看那边。”叶星澜指着天空，“那是天琴座。”
温迟眯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闪烁的光点。
“我分不清……”她小声说。
叶星澜站到她身后，轻轻托起她的手腕，引导她的手指向夜空：“那颗最亮的，看见了吗？”
温迟屏住呼吸。叶星澜的柔软的胸口贴着她的后背，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沉稳有力。
“嗯。”她轻声应道。
夜风拂过，带着夏末的微凉。叶星澜突然说：“初三了。”
温迟点点头。
“别再做老好人了。”叶星澜的声音很轻，“不想做的事就拒绝。”
温迟怔了怔，想起那些永远做不完的班级杂务，想起被推到自己头上的值日，想起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整理运动会资料。
想起叶星澜因此不悦地蹙眉。
“……好。”她说。
星光下，叶星澜的侧脸格外柔和。温迟跟着后知后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把她关在器材室的冷漠少女，已经变成了会在雨中为她撑起外套的人。
回程的公交车上，温迟昏昏欲睡。
朦胧中，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搭在自己手上，是叶星澜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背，又很快缩回去。
温迟假装睡着了，嘴角却悄悄扬起。
……
八月的最后一周，天气突然转凉。
温迟和叶星澜站在学校公告栏前，看着新贴出的分班名单。初二升初三，学校按成绩重新分了班。
温迟踮着脚找自己的名字，突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拉了一下书包带。
“这里。”
叶星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修长的手指准确点在名单中间，“我们同班。”
“太好了。”温迟小声说。
叶星澜“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名单上的温迟和自己名字所在的位置。
温迟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余光里，她看见陈子豪站在不远处，正盯着这边看，两人视线相撞。
他长高了不少，肩膀也宽了，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脸上带着暑假晒出来的小麦色。
他站在2班的名单前，表情有些复杂。
“不同班了。”陈子豪走过来，声音闷闷的。
温迟点点头：“嗯，我们在1班。”
“以后没人烦你了，开心吧？”他说这话时语气轻松，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
温迟眨了眨眼，心觉奇怪：“我没有觉得你烦……”
“哈。”
陈子豪短促地笑了一声，目光越过她看向后方的叶星澜。
叶星澜神色冰冷，看着陈子豪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陈子豪又将视线放在温迟身上，盯着她看了几秒，很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收回：“有事来找我。”
说完，不等温迟反应，他就转身走了，背影有些僵硬。
温迟站在原地，头发被揉得有些乱。他的掌心很烫，还带着汗水的潮湿。她下意识地整理头发，没注意到身后叶星澜眯起的眼睛。
叶星澜轻轻“啧”了一声，把温迟的书包拎到自己肩上：“走了，班主任在等。”
回教室的路上，叶星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温迟注意到了这点，看了她一眼，鼓起勇气开口：“初三会很辛苦吧？”
叶星澜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怕了？”
“不是”温迟摇头，“就是”
“温迟。”叶星澜突然叫她的全名，声音很轻，“无论多辛苦，我都会在。”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之间投下细碎的光斑。温迟看着叶星澜的眼睛，那里面的坚定让她莫名安了心。
“嗯。”她重重点头，“我也会。”
初三开学第一天，班主任就敲着黑板强调：“这是你们人生的第一个分水岭！”粉笔灰簌簌落下，宣布了残酷的备考计划。
“从今天开始，每天增加一节晚自习。”黑板被用力敲了敲，“周考、月考、模拟考，一个都不能少。”
教室里响起一片哀叹。温迟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而窗外，初秋的天空湛蓝如洗，几片白云悠闲地飘过。
她突然想起叶星澜说过的话，悄悄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小字：
写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赶紧用涂改液涂掉。抬头时，却发现叶星澜正看着自己，嘴角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温迟的脸一下子红了，慌忙低头假装记笔记。但她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教室都能听见，扑通、扑通，像一只想要飞出笼子的小鸟。
初三的课程比初二紧张许多。每天早自习提前半小时，晚自习延长到九点。温迟渐渐习惯了这种节奏，上课、做题、考试，周而复始。
市一中特招班是全省重点，去年出了四个a大保送生。班主任每天都要强调这个数字，仿佛这样就能让学生们多挤出一点潜力。
温迟每天埋首在试卷堆里，偶尔抬头活动脖子时，总能看见叶星澜挺直的背影。她似乎永远在刷题，笔尖在纸上划出的声音干脆利落。
陈子豪开始不经意出现在（1）班门口。有时是借书，有时是找以前的同学，但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温迟的方向瞟。
叶星澜常常在这个时候走到温迟身边，或是递给她一本笔记，或是顺手帮她整理一下衣领。每当这时，陈子豪的表情就会变得很奇怪，像是生气，又像是委屈。
开学第一周的体育课，两个班同时上课。自由活动时，温迟坐在树荫下乘凉，突然一个篮球滚到脚边。
“喂，捡一下。”
陈子豪站在不远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他的语气依然像从前那样不耐烦，但眼神却飘忽不定。
温迟弯腰捡球，正要递过去，叶星澜出现，一把将球拍开。篮球“砰”地砸在地上，滚远了。
“自己没长手？”叶星澜的声音很冷。
陈子豪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瞪着叶星澜，拳头攥紧又松开，最后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温迟一眼：“装什么乖。”
温迟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又被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