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叶星澜把温迟叫到图书馆角落。
“手链呢?”她问得很直接。
温迟攥紧袖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忘、忘戴了。”
叶星澜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腕。
温迟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
撒谎。你从来不会忘。
叶星澜终是没说出口,温迟咬了咬唇,也没敢抬头。
第二次被问是在体育课。
温迟跑完八百米,整个人瘫在跑道边喘气。
叶星澜拧开一瓶水递给她,视线却落在她空空的手腕上。
“又忘了?”叶星澜问。
温迟呛了一下,水珠顺着下巴滑落。她胡乱擦了擦,点头:“嗯……”
叶星澜盯着她看了几秒,伸出手捏住她的手腕。
温迟的皮肤很薄,叶星澜的指尖按上去,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
“温迟。”叶星澜的声音很平静,“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耳朵会红?”
温迟僵住了。
叶星澜松开手,把水瓶塞进她怀里,转身走了。
看着叶星澜离开的背影,温迟心里有些闷闷的。
体育课跑八百米,温迟体力不支,落在最后。
叶星澜跑完自己的,又折回来陪她。
“跑不动就慢点。”
她语气平静,伸手握住温迟的手腕,带着她跑。
那里有一道的淤青已经变淡了,淡到几乎看不见。
温迟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发烫。
第三次被问是在周五晚自习。
叶星澜把一本习题册推到温迟面前,指尖点了点其中一道题:“这题你之前问过,解法我写在旁边了。”
温迟低头看题,袖口因为动作往上缩了一截。
叶星澜的视线落在她手腕内侧停顿了一会,神色晦暗。
温迟察觉到她的目光,猛地缩回手。
可这过于刻意了。
叶星澜合上习题册,声音很轻:“手链坏了?”
温迟攥紧手指,没说话。
“还是扔了?”
“……不是故意的。”温迟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叶星澜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算了。”
温迟愣了愣,默默握紧了笔。
晚自习铃声响后,温迟终于忍不住了。
教室里只剩她们两人。
温迟扯着叶星澜的衣角,低着头,眼泪无声地砸在草稿纸上。
“手链……被我爸扔掉了。”她哽咽着,“对不起……”
叶星澜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重要。”她说。
温迟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叶星澜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手腕,低声问:“疼吗?”
温迟僵住了,睫毛颤得厉害,声音几乎听不见:“……不疼。”
叶星澜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新的手链。
和原来那条一模一样。
“给你的。”她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温迟眼眶一热,慌乱地摇头:“不行……万一又……”
“那就再买。”叶星澜打断她,指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温迟,我不在乎它被弄坏多少次,但我在乎你骗我。”
温迟的眼泪再次掉下来。
叶星澜的指尖擦过她的眼角,终于还是心软了,放低了声音哄着她:
“中考更重要。”
“考上特招班,我们住校。”
温迟止住了眼泪,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
“……住校吗?”她小声问。
“嗯。”叶星澜侧头看她,“你想吗?”
温迟张了张嘴,脑海里闪过父亲醉酒后通红的眼睛,掐着她脖子时喷在她脸上的酒气,还有手链被扯断时月光石砸在地上的声音。
“……想。”她最终说。
叶星澜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那就好好考。”
但温迟没告诉叶星澜,父亲是不会同意的。
当天晚上,温迟接到叶星澜的电话。
电话那头,叶星澜的声音比平时低,带着一点疲惫:“温迟。”
“嗯?”温迟缩在被窝里,小声应着。
“如果……”叶星澜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如果你不想回家,可以随时来找我。”
温迟鼻尖一酸,攥紧了被子。
她知道叶星澜在给她退路,也知道自己迟早要做出选择。
“……好。”她轻声回答。
电话那头,叶星澜轻轻笑了。
“晚安,笨蛋。”
“…晚安,星澜。”
————
开学的第二周,张韵转学了。
温迟下意识望向教学楼三楼的窗口,那里曾经是张韵的座位。现在阳光空荡荡地照进来,像从未有人存在过。
自从寒假那件事后,张韵就很少再找她。两人在学校里碰见,也都是以张韵别开脸而告终。
后来,温迟是从同学口中听说的,据说她父亲工作调动,全家搬去了另一个城市。
温迟站在走廊上,目光落在空位上,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尽管张韵最后对她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但她们毕竟曾经是朋友。
叶星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肩膀:“看谁?”
“没、没什么……”
“舍不得?” 叶星澜扫了一眼温迟目光停留的位置上,面无表情。
温迟摇摇头,小声说:“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叶星澜瞥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温迟。 ”
“……嗯?”
“别想太多。”叶星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快初三了,专注学习。”
温迟眨了眨眼,乖乖点头。
叶星澜没再说什么,只是松开温迟的下巴,转而轻轻捏了捏她的肩。
她知道温迟在想什么。张韵临走前,一定又说了什么。但无所谓,反正现在,温迟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了。
张韵转学后,温迟的课桌里偶尔会出现匿名的小纸条,字迹潦草,写着“叛徒”或者“装什么乖”。她总是默默揉成团扔掉,假装没看见。
叶星澜发现过一次。
那天放学,她拦住准备扔垃圾的温迟,从她手里抽走纸团,展开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撕成碎片。
“下次直接给我。”她说。
温迟点头,心里却想,不会有下次了。
因为叶星澜的眼神太可怕了。
温迟不会再让她发现了。
初二下学期期中考结束的那天,叶星澜在楼梯间堵住了往温迟课桌塞纸条的男生。
温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第二天,有个男生请了病假。
而叶星澜依旧平静地刷题、给她讲错题、偶尔盯着她空荡荡的手腕看。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