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陪温迟的第一个生日。
“到了。”
叶星澜捏了捏她的后颈，力道不轻不重，像拎一只打瞌睡的猫。
“唔……”
温迟迷迷糊糊抬头，嘴唇擦过叶星澜的下巴。
叶星澜僵了一瞬，转而领着温迟下了公交。
雪还在下。
温迟站在站牌下揉眼睛，围巾歪歪扭扭地挂着，露出一截泛红的耳尖。叶星澜伸手替她整理，指尖碰到她冰凉的耳垂，伸手捂了捂。
“再陪你走一段。”
她收回手，握住她的手往前走。
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温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惊奇发现叶星澜的脚印故意踩得很重。
像是特意为她踏出一条结实的小路。
路灯“滋啦”闪烁，照亮两人之间飘落的雪粒。温迟伸出手，指尖碰了碰叶星澜的耳垂，那里沾了一片雪花。
“化了。”
她笑起来，“像眼泪一样。”
叶星澜抓住她作乱的手，温迟的指尖冰凉，被她裹在掌心里暖着。
半年前她绝不会做这种事，那时候她觉得温迟这种“老好人”最虚伪，连对方递来的纸巾都要怀疑是不是涂了毒药。
现在却连她呼出的白气都想捧住。
叶星澜盯着她手腕，月光石手链在路灯下泛着蓝晕，像凝结的泪滴。
“温迟。”她声音比雪还冷，“如果张韵和我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温迟瞪圆眼睛：“什么？”
“算了。”叶星澜松开手，“快回去。”
温迟却伸手，拽住她大衣下摆：“选、选你…”
叶星澜控制不住勾了勾唇。
“白痴。”叶星澜把温迟的围巾拉上去遮住她的眼睛，“下次数学再不及格，我就把你扔水里。”
温迟什么也看不见，眨了眨眼：“那你会跳下来救我吗？”
“……”
“我走了。”
温迟拉下围巾时叶星澜已经走远了。
叶星澜拉开车门，回头看她：“救。”
她的鼻尖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车窗升起前，温迟鼓起勇气：“叶星澜！”
“怎么了？”
车窗降下了。
“今天……”温迟的脸被冷风吹得通红，“是我过得最开心的生日。”
叶星澜盯着她看了一会。
“嗯。”
温迟用力挥着手道别，手腕上的月光石在路灯下泛着蓝晕。她看着车窗缓缓升起，叶星澜的侧脸逐渐被灰色玻璃隔绝，最终变成一道模糊的剪影。
叶星澜回头看了一眼，温迟穿着厚实笨重的棉衣正努力挥着手，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小姐，陆总问您明天……”
“告诉他我去图书馆。”叶星澜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期末考前别来烦我。”
……
温迟踮脚开门时，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父亲瘫在沙发上，啤酒罐歪倒在茶几边缘。她轻手轻脚地换鞋，却听见一声沙哑的：“几点了？”
“八、八点半。”温迟攥紧书包带，“我去天文馆了……”
“跟谁？”
“同……同桌。”
父亲眯起眼，目光落在她手腕的新手链上：“男的？”
温迟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是女孩子。”
父亲嗤笑一声，摇摇晃晃地起身：“呵。”
温迟缩了缩脖子，等浴室水声响起才溜进房间，她反锁上门，把脸埋进枕头里深吸一口气。
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吧，温迟晃了晃小腿。
她伸出手腕，看那条手链。
真的好漂亮。泪滴般的形状，发出淡淡幽蓝光，就像叶星澜眼下的泪痣一样。
手机屏幕亮起。
「叶星澜：到家没」
温迟扑到床上，脸颊埋进枕头里闷笑。
「温迟：刚到！今天超级开心！！！」
「温迟：小猫打滚jpg」
照片里的温迟缩成一小团，被子拉到鼻尖，只露出一双圆眼睛。
叶星澜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她想问“手链喜欢吗”，想问“你爸有没有为难你”。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闪了很久，最后冒出了一句。
「叶星澜：手链不准摘。」
「温迟：洗澡也不可以吗？」
「叶星澜：防水。」
「温迟：那睡觉呢？」
「叶星澜：……随你。」
「温迟：我会戴着睡的！
叶星澜没再回复。温迟不知道的是，此刻陆家别墅里，有人正把脸埋进枕头，耳尖红得能滴血。
温迟想了想，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还是问了出来。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qaq」
看着这条消息，叶星澜愣了下。
窗外又开始下雪。叶星澜摸出银色项链，轻轻吻了吻吊坠。
妈妈去世前说过，亲吻金属能封存秘密。
「以后告诉你。」
对方迅速回了一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
叶星澜关掉屏幕，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周末的时间总是飞逝。
有人喜，有人忧。
叶星澜可能就是喜的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个吧。她既可以不用待在那个家里，又可以见到……
“叶星澜！”
温迟从很远就看见叶星澜了，挥着手，踩着雪“咯吱咯吱”快步走近。
“数学作业有道题我不太懂，可以教我吗？”
叶星澜低头看温迟望着她水洗般的瞳眸，澄澈透明，不染世故，顺势捏了捏她的鼻尖。
“嗯，笨。”
“我才不笨嘞。”
“……好。”
现在温迟偶尔都会和她撒娇了，叶星澜有点受用这种感觉。
而且，生活好像也有些步入正轨了，叶星澜也很少再去想那些讨厌的人的脸了。
寒假。
期末成绩出来的时候温迟正趴在窗前发呆，当她看见成绩的时候，内心也不免有些惊讶。
叶星澜的名字压在温迟上面。
第一名和第四名，差了十五分。
十五分的差距，刚好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分值。
分才出来没一会，温迟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来电显示「叶星澜」。
“恭喜呀。”
温迟的手指在窗前画着圈，努力维持着声音的雀跃，“叶星澜同学又是第一名耶，这下再也不会有人敢质疑你了吧？”
听筒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像雪粒落在窗沿的那样轻。
“那你呢？”叶星澜的声音突然靠近话筒，仿佛就贴在她耳边，“做我的小尾巴，要一直努力跟上我。”
温迟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窗上画圈，呵出的白雾模糊了窗外的雪景。
她没说自己熬夜做了好久同类题型，也没说看到成绩时偷偷哭了。
自己好像，没有叶星澜那么聪明。
她感觉有些失落，默不作声把额头抵在冰凉窗玻璃上。
“数学题又没思路？”叶星澜察觉到听筒对面的沉默，“下次我再教教你。”
“嗯……”
温迟的指尖抚过玻璃窗上的冰花，窗外是白皑皑的世界。
十五分。
叶星澜让她跟，她就会好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