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迟拎着肉松饭团和豆浆跟着叶星澜一前一后走进校门。
张韵在教室门口堵住了温迟。
“昨天真对不起!”
她双手合十,美甲上的碎钻闪闪发亮,“我妈突然叫我去补习班……”
温迟刚要开口,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叶星澜把书包砸在桌上,书包震得滑出半截。
温迟偏过头,关注到那边的动静。
发现了温迟的走神,张韵的笑容瞬间僵住,面色阴沉下来,指尖忍不住用了力。
手臂被掐得发疼,温迟吃痛转过头看向张韵。
“那个,”温迟眨了眨眼,鸦羽般的长睫掩盖了眸色,“没关系的……”
闻言,张韵没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接过早餐。
课间。
“中午陪我去小卖部吧?”张韵拽着温迟的袖子,理所当然地开口,“新出了好吃的甜品……”
“她没空。”
叶星澜头也不抬地插话,“她答应了以后中午都和我吃。”
张韵眯起眼:“温迟,你现在连午饭都要人管了?”
温迟捏紧了手里的笔,有些不知所措。
她确实说了以后给叶星澜带午饭,但她没说以后都一起吃。
“我……”
上课铃响了。
叶星澜拎起温迟的后领,像提一只猫:“座位在那边,班长。”
张韵的指甲掐进掌心。
自习时。
张韵的签字笔再次滚到温迟脚边,叶星澜踩住了它。
张韵拖着长音,手指卷着栗色发梢。
温迟刚要弯腰帮忙,叶星澜却用脚尖把笔勾起来一手抓住,顺手放在张韵的桌上。
“管好你的东西。”
她顺势又把一本习题册推到温迟面前,放低了声音:“这题,现在讲。”
“好。”
温迟看了眼题目了然,压低了声音开始讲解。
叶星澜默默听着,瞥了一眼张韵的方向。
张韵盯着她们的脸色愈发有些难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大课间休息时,叶星澜在体育馆后门逮到了她们。
温迟正帮张韵梳头发。
张韵抱怨说“马尾扎不好看”,非要温迟重绑。
叶星澜靠在墙边,看着温迟的手指穿梭在栗色发丝间,动作轻得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她开了口。
“温迟。”
听见熟悉的声音,张韵手中把玩的梳子“啪嗒”掉在地上。
温迟弯腰捡起梳子,回头,看见叶星澜逆光站着,散打包懒洋洋地垂在身侧。
“温迟,我钥匙不见了。”叶星澜说,“你能陪我找找吗?”
她的语气夹杂着某种恰到好处的焦躁和担忧,温迟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她点了点头,刚想站起身就被张韵拽住了手腕。
张韵翻了个白眼,语气恶劣:“她自己没长手啊?”
叶星澜笑了。
唇角勾起,泪痣跟着微动,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红梅。
漂亮,更显一种脆弱感。
“对啊。”叶星澜歪头,“我没有。”
温迟皱了皱眉,觉得张韵有些咄咄逼人了,“别这么说她。我是班长,肯定是要帮同学的。”
温迟用了点力抽回手,走向叶星澜。
“我陪你找。”
张韵尖叫着跳起来,叶星澜已经拽着温迟的手腕走远。
转过拐角时,温迟听见张韵在喊:“温迟!你选她还是选我?!”
温迟的脚步顿了顿。
觉察到温迟的迟疑,叶星澜顺势松开手。
“你可以回去。”她背对着温迟说,“我不用你陪。”
叶星澜没有回头看她。
纤细削瘦的身材被校服包裹,阳光洒落在她的侧面,脖颈间的碎发闪着柔和的光晕,微微垂着脑袋,看起来很是孤寂。
温迟的心被轻轻揪起。
“叶星澜。”
温迟小跑两步,拽住她散打包的带子,“……在哪里不见的,教室?”
叶星澜点了点头,嘴角却在温迟看不见的地方勾了起来。
“嗯。”
她顺手抓住温迟的手往教室走。
温迟的手比她小。
但她需要温迟。
——
午休时分的天台很安静,很惬意。
温迟把便当分成两份,鸡排上的照烧汁淋成心形。
很好看。
这是她的小习惯,给重要的人做饭她总会这样。
叶星澜用筷子尖戳破那颗心:“张韵上周借你的二十块还没还。”
“啊?”温迟抬头,“她说下周……”
“昨天她买了三盒章鱼烧。”叶星澜冷笑,“每盒十二。”
“…你怎么知道?”
叶星澜冷哼一声,没再回答,专注地吃着饭。
阳光把不锈钢便当盒晒得发烫,温迟数着米饭上的黑芝麻。
她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小口小口吃着饭。
叶星澜看着眼前低垂着个毛绒脑袋,像被主人抛弃的小兽般。
真是可怜兮兮的。
一时没忍住,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饭很好吃。”
眼前认真吃饭的小脑袋顿了下,过了一会传来软软的,略带腼腆的声音。
“谢谢…”
饭后。
叶星澜正趴在天台栏杆上吹风,温迟收拾完饭盒看了看她。
她正慢条斯理地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乌黑的马尾像俏皮的小尾巴,被风吹起时擦过少女的脸廓和下颌,皮肤白皙地在发光。
温迟正思索着说些什么,对方朝她开了口。
“过来吹风。”
温迟将饭盒和垃圾收好,乖乖爬上台阶站在她身边。
秋风习习。
叶星澜将她护在身后,给她挡住了大部分风,连平时带些寒意的秋风都变得暖暖的,香香的。
不知不觉,温迟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叶星澜将她的脑袋小心翼翼躺放在自己的腿上。
她靠着后墙,盯着温迟的脸看了一会,轻轻掀开她的衣袖摩挲她手臂的掐痕,慢慢也阖上了眼。
下午体育课,张韵红着眼圈来找温迟:“能不能陪我去医务室?我吓到了……”
温迟有些疑惑,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叶星澜就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她得陪我。”
叶星澜的掌心有茧,蹭得温迟眼皮发痒。
张韵恨恨地瞪了叶星澜一眼,最终还是和其他朋友走了。
“借橡皮”
“绑头发”
“系鞋带”
“买水”
“擦汗”
“防晒霜”……
这是叶星澜上节课偷偷塞给她的纸条。
温迟蹲在树荫下休息时,没听见其他女生们的窃窃私语:“叶星澜是不是故意的啊?平时根本不用人帮……”
“话说,她们最近走得挺近啊。”
一片树叶飘下来,盖住了最后那张纸条上的字迹。
温迟捏着纸条有些惊叹。
叶星澜的字真好看啊。连“过来”都写得像首诗。
远处,叶星澜正在跑道边做拉伸,她刚跑完步。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慢慢地,与自己的影子交叠。
温迟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
叶星澜白皙的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汗珠顺着流畅的脸廓线条下滑,打湿地面。
温迟抽出纸,踮着脚细心地擦着叶星澜脸上的汗。
汗眯了眼睛会很难受,温迟小心翼翼地帮叶星澜擦干净。
温迟专注看着叶星澜的脸,而叶星澜眯着眸子看着她。
放学时,温迟在课桌抽屉发现一盒草莓大福。
便利贴上画着愤怒的猫脸:「谁稀罕!」
稀罕什么?温迟不明所以。
叶星澜挎着个包状似无意凑近看,瞥见纸条上的文字。
她眉头微不可察蹙了一下,别过脸看向别处。
“温迟,我饿了。中午没吃饱。”
温迟回过神来,看向叶星澜,一时间愣住了。
她好像是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
眉头微蹙,漂亮的眸子水润润的,盛满了类似委屈央求般的神情。
也许没有央求,只是温迟多想了,但她就是心软了。
叶星澜的目光在她手里的草莓大福顿了一下又移到温迟脸上。
温迟很快就懂了。
“好。”
自那以后,两人好像莫名其妙开始一起放学回家。
但是有人陪,总归不是件讨厌的事。
天边被染成绯红,温迟看得认真:“明天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黏在一起,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