獾油的醇厚香气还在屯子里萦绕未散，张学峰已经开始筹划下一次行动。小打小闹的收获固然可喜，但狩猎队需要更大的挑战来磨砺爪牙，也需要更具价值的猎物来充实家底。他的目光，投向了山林里真正的大家伙——马鹿。
“马鹿，是咱们这兴安岭里数得着的大牲口。”这天训练前，张学峰对集结的队员们说道，“一头成年的公马鹿，起码四五百斤重，鹿茸、鹿筋、鹿肉、鹿皮，浑身是宝！但这东西机警得很，嗅觉听力极好，跑起来飞快，想靠近都难，更别说打了。”
队员们听得眼睛发亮，尤其是几个新人，想到那四五百斤的庞然大物，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打马鹿，硬撵不行，得靠追踪，靠耐心。”张学峰展开一张他凭记忆绘制的简陋地图，指着北沟深处一片标记的区域，“根据老猎人的说法和最近的痕迹，这片高山草甸和混交林带，是马鹿群经常活动的地方。咱们这次的任务，不是猎杀，是追踪！”
他强调了“春不打母”的原则：“现在是春天，母鹿可能怀着崽子，咱们的目标是观察鹿群，寻找落单的、或者年老的公鹿踪迹，为以后的狩猎做准备。谁也不准对带崽的母鹿下手，听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第二天，天还没亮，狩猎队就出发了。这次带的装备更加齐全，除了武器，还有足够的干粮、盐、火柴，以及那张可以快速搭建的三角帐篷，做好了在外过夜的准备。
进入北沟深处，林木越发高大茂密，人迹罕至。地上的积雪几乎化尽，露出了松软的腐殖土层。张学峰放慢了脚步，眼神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地面和周围的植被。
“看这里。”他蹲下身，指着几个深深的、分瓣的巨大蹄印，“是马鹿的脚印，看大小和深度，是头成年公鹿，过去不超过一天。”
他又指着旁边一丛被啃食过的灌木嫩芽：“啃食的痕迹很新，断口还冒着汁水。”
队员们围拢过来，仔细辨认着这些痕迹，与之前学到的知识相互印证。
“它往哪个方向去了？”周建军问道。
张学峰站起身，观察着脚印的朝向和步幅，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看脚印的方向，是往那边山梁去了。马鹿喜欢在高处活动，视野好，容易发现危险。咱们跟上去，但要注意风向，尽量处在下风口或者侧风位置。”
队伍开始了一场无声的追踪。张学峰打头，时而蹲下查看足迹和粪便，时而抬头观察被碰断的树枝和留下的毛发。他就像个老练的侦探，从这些蛛丝马迹中读取着信息。
“粪便颗粒饱满，说明它最近吃得不错，体力充沛。”
“这边树枝断口参差不齐，是它用角蹭痒留下的，看高度，这鹿角不小。”
“脚印在这里变乱了，步幅也小了，它可能在这里停留过，啃食过这里的草。”
他一边追踪，一边低声向队员们讲解，将理论知识与现场实践完美结合。队员们紧跟其后，努力记忆和领悟，只觉得这看似寂静的山林，处处都充满了活的讯息。
追踪了整整一个上午，翻过两道山梁，来到了一片开阔的高山草甸边缘。这里的视野极好，可以俯瞰下方大片的林海。
“痕迹到这里更密集了。”张学峰示意大家隐蔽在草甸边缘的树林里，“看来这里是它们经常活动的区域之一。咱们就在这里埋伏，观察。”
众人依言散开，借助树木和岩石隐藏好身形，拿出干粮，就着水壶里的凉水，默默吃起来，眼睛却始终警惕地扫视着下方的草甸和林地交界处。
等待是漫长的。山风掠过草甸，发出呜呜的声响。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日上三竿等到日头偏西，草甸上除了几只蹦跳的雪兔和偶尔飞过的鸟儿，再没有其他大型动物的身影。
陈石头有些沉不住气，低声嘟囔：“队长，这都等了大半天了，连个鹿毛都没看见，是不是跟丢了？”
张学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急什么？追踪考验的就是耐心！马鹿要是那么容易让你看见，还能活到现在？沉住气！”
就在这时，一直举着望远镜观察的李卫东忽然激动地压低声音：“队长！有动静！右边那片林子边上！”
所有人精神一振，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林地的阴影里，几个高大的、棕灰色的身影，正缓缓地踱步而出。正是马鹿！粗略一看，有七八头之多！它们体型健壮，步伐优雅，尤其是领头的那头公鹿，头顶着一对硕大、多叉的鹿角，如同戴着一顶皇冠，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威风凛凛。
鹿群显然非常警惕，它们没有立刻进入草甸，而是在林地边缘徘徊，不停地抬头四下张望，耸动着鼻子捕捉空气中的气味。
狩猎队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心跳加速。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成群的马鹿，那种来自大型野生动物的压迫感和美感，让人震撼。
“看那头带角的大家伙！”周建军忍不住惊叹，“真大啊！”
“嘘！”孙福贵赶紧制止他。
鹿群在边缘徘徊了足有十几分钟，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在头鹿的带领下，缓缓走入草甸，开始低头啃食鲜嫩的春草。
它们距离狩猎队埋伏的地点大约有四五百米，这个距离远远超出了有效射程，但正好便于观察。
张学峰借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鹿群的组成、行为和那头头鹿的状态。“看到没？那头头鹿始终保持着警惕，吃几口草就抬头看看四周。它身边那几头母鹿，肚子都有些圆滚滚，估计都怀了崽。那边还有两头年轻的公鹿，角还没完全长开……”
他将观察到的细节一一指给队员们看，讲解着马鹿的习性、社会结构和如何通过外观判断其年龄和健康状况。
“咱们这次的目标不是它们。”张学峰放下望远镜，语气带着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坚定，“让它们安心吃草吧。记住这片地方，记住这群鹿的样子。等到了秋天，公鹿膘肥体壮，鹿茸长老了，才是咱们动手的时候。”
队员们看着远处那和谐而充满生机的景象，也都默默点头。他们理解了队长所说的“给大山留后路”的含义，也感受到了一个真正猎人应有的克制和远见。
鹿群在草甸上停留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夕阳彻底沉入远山，天色迅速暗淡下来，才在那头头鹿的带领下，重新隐入了茂密的森林，消失不见。
狩猎队这才从隐蔽处出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张学峰看了看天色，下令道。
众人熟练地找了一处背风平整的地方，撑起三角帐篷，捡来干柴升起篝火。虽然没能猎到马鹿，但成功追踪并观察到了鹿群，每个人都觉得不虚此行，围在火堆旁，兴奋地讨论着今天的见闻。
夜里，山林中传来各种不知名的夜枭和野兽的叫声，显得格外深邃神秘。负责守夜的孙福贵和王铁柱抱着枪，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
张学峰躺在帐篷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却在盘算着。马鹿的踪迹已经找到，狩猎队的追踪和野外生存能力也得到了初步检验。接下来，该是进一步提升团队战斗力，为秋季那场真正的狩猎做准备的时候了。
这一次长途追踪，不仅是一次训练，更是在所有队员心中，埋下了一颗名为“目标”的种子。那对威风凛凛的鹿角，将成为他们接下来几个月奋斗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