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清算(1 / 1)

指挥部内陈静轩看着眼前这个形容狼狈却犹自梗著脖子的井研土皇帝,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真诚的惋惜:“彭管带,你这又是何必?总督府不过例行点验整编,你若是遵令前来,大家坐下好好谈谈,未必没有妥善安置你的法子。何至于闹到今天这步田地?百姓惊惶,士卒死伤,两县不宁唉。”

这番惋惜的话,听在彭欣耳中却无异于最大的讽刺。他猛地抬起头,枯瘦的脸上肌肉抽搐,啐了一口,嘶声道:“陈静轩!少在这里假惺惺地猫哭耗子!把我井研营调到你这劳什子第40巡防营,还要全军开拔去资阳?这他娘的合哪门子常理?分明就是调虎离山,要卸老子的兵权,要老子的命!”

他眼中燃著不甘与怨毒的火,冷笑道:“你真当老子是聋子瞎子?同盟会的弟兄早就给老子透了风!你陈静轩得了总督密令,要拿我井研营开刀,清洗乱党,好给你新立的功劳簿上再添一笔!老子难道要洗干净脖子,等着你的刀砍下来不成?!”

“同盟会透风” 陈静轩眼神微微一凝,方才那点表面的惋惜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潭般的幽冷。彭欣这番话,信息量不小。清洗井研营的计划,除了自己核心圈子和总督府、督练公所的人知道,应属机密。是从自己这里泄露的,还是总督府那边走漏的风声?

他不再与彭欣做无谓口舌之争。假慈悲也好,真算计也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关键是要把泄密的源头挖出来。

“带下去。” 陈静轩挥了挥手,对押解的士兵道:“交给唐明德。告诉他,好好审,重点问清楚,他们口中的‘同盟会弟兄’是谁,消息从何而来,何时得知。还有,一并审问抓获的那些革命党疑犯,口供要相互印证。”

“是!” 士兵将挣扎怒骂的彭欣拖了出去。

他起身,带着几名亲兵,策马进入已基本恢复秩序的井研县城。街道上行人稀少,店铺大多关门,只有巡防营的士兵和军纪队的人在巡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惶恐与观望。

县衙门口,守卫已经换成了二营的士兵。被软禁数日的井研知县,早得了通报,此时正带着一班同样惊魂未定的胥吏,在仪门外翘首以盼。见到陈静轩一行人马蹄声近,知县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来,未语先躬身,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后怕:“陈统领!陈大人!下官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啊!那彭欣逆贼,狼子野心,竟敢挟持官府,图谋不轨!若非大人神兵天降,迅雷平叛,下官与阖城百姓,恐已遭毒手矣!”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拭著根本没有泪水的眼角,对彭欣及其同党的咒骂滔滔不绝,极尽能事地撇清自己与乱事的任何关联,并再三赌咒发誓:“下官定当详文禀明知府大人、道台大人,将大人率王师平叛安民、秋毫无犯之赫赫功绩,上达天听!井研百姓,永感大人再生之德!”

陈静轩心中了然,这不过是地方官遭遇兵祸后的标准反应:甩锅、表功、奉承。求书帮 已发布最辛璋节他脸上挂著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威严,虚扶一下,安抚道:“县尊受惊了。剿匪平乱,保境安民,乃我等武职本分。彭欣一伙勾结会匪乱党,祸乱地方,现已伏法。县衙公务,还需县尊尽快主持恢复,安抚民心。本官麾下军纪森严,断不会扰民,县尊尽可放心。”

又敷衍著听了知县一堆感恩戴德和保证尽快恢复正常的表态后,陈静轩便以军务繁忙为由,告辞出了县衙。秋毫无犯?他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所谓的秋毫无犯,自然是说给官府和百姓听的体面话。实际上,早在制定计划时,如何“弥补军费”、“充实粮饷”便是重要一环。部队进入仁寿、井研两县控制局面后,借着搜捕“彭欣逆党及同伙”的名头,一些副业便迅速而低调地展开了。

城内那些烟馆,首当其冲。这些地方往往与地方势力、哥老会甚至彭欣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油水也最厚。士兵们以“查抄逆产”、“禁绝毒害”为名,破门而入,将存银、烟土尽数查封收缴,账册单据一律带走或销毁。动作干脆利落,几乎与军事行动同步。

此外,两县厘卡的库房、以及县衙府库中易于搬运的现银税款,也被以“逆乱期间,税款需封存待查,以防被乱党挪用或劫掠”为由,直接扣押、控制起来。这些钱,自然没打算再还回去。到时候往彭欣和作乱的巡防营头上一推便是乱兵土匪,抢掠府库、烟馆,不是合情合理么?至于自己出兵耗费的巨万钱粮,自然也需要有些缴获来填补亏空,不然如何向总督衙门报账?

回到城外大营,陈静轩立即着手书写公文。一份是呈报四川督练公所的正式详文,将井研巡防营管带彭欣勾结哥老会、疑似革命党,抗命谋逆,挟持官府,封锁城池的罪行,以及自己“奉令紧急处置,率部平叛,擒获首恶,恢复秩序”的过程详细陈述,并附上初步的战果与损失清单。文中着重强调乱事已平,地方渐稳,同时提出了对井研、仁寿两县巡防营进行彻底整顿重建,汰弱留强,重编员额,以固地方防务的初步构想。

另一封,则是给他如今在官场上的靠山赵尔丰的私信。信中用词更显亲近,除了汇报平叛过程,也委婉提及事发突然,为迅速弭乱,一些处置或有不周延处,恐招非议,恳请赵大人在总督面前加以解释,主持公道。其意不言自明:功劳要认,可能的小辫子也得有人帮忙按住。

处理完公文,已是深夜。陈静轩下令,次日拔营,押解著俘虏,装载着战利品,返回资阳,当然,一营和二营则留在了仁寿和井研,帮助维护地方秩序。

数日后,资阳沱江大营,巨大的校场一角,临时设立的审讯室内,唐明德正按照陈静轩的指示,对彭欣及抓获的革命党嫌疑分子进行甄别审讯。陈静轩特意交代:重点查清泄密渠道;确认的革命党,审出有价值情报后,全部单独关押,造册准备移交给资州直隶州衙门处置。“这些革命党,行事偏激,牵连甚广,是烫手山芋。我们只负责抓,不负责判,更不沾手关押,让州府、省里去头痛。” 陈静轩对此很清醒。

至于俘虏的数百名原井研巡防营士卒和哥老会会众,处理方案也已明确:由情报处、军纪处联合甄别。其中罪证确凿、民愤极大、手上有人命的,单独关押,择日在井研、仁寿两县公开处决,以儆效尤,彰显官府的权威。其余大多数,则按情节轻重,成立劳工营,服苦役五年。这次出兵,官道状况不佳严重拖慢行军速度,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些劳工,首要任务便是修葺、拓宽资阳至仁寿、井研的官道。此外,两县在战乱中受损的民房、公廨,也由他们负责修复。以役代刑,既算惩罚,也算为地方做点实事,还能节省募工开支。

后勤处的陈忠送来了初步的清点报告。陈静轩看着纸上数字,眼神微动。此次行动,明面上的缴获主要来自查封烟馆和封存的税银计有:现银三十一万余两,品质不一的烟土四百余箱。这还不算那些不易变现的财物。

“银子入库,充作军费,扩军、添械、养兵、抚恤,处处都要钱。” 陈静轩对陈忠吩咐道,“至于那些烟土全部秘密装箱,交给捷成洋行的穆勒先生。他知道该怎么做。”

穆勒的洋行有渠道将这些特殊商品运往海外某些特定市场,这是一条心照不宣的灰色财路。

最后是伤亡抚恤。阵亡五人,伤三十余人。阵亡者中,三人折在鹰嘴岩的冒进中,两人死于井研城下的战斗。陈静轩下令,阵亡者从优抚恤其家眷,伤者务必全力医治。得益于汉斯创建的此次随军展开的野战医护体系,重伤员都得到了及时处理,没有出现因伤重不治或必然致残的情况,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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