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陈静轩站在校门前,最后一次回望这片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青砖灰瓦的校舍在晨曦中静默矗立,操场上传来的晨操号令声依稀可闻,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日常。他深吸一口带着晨露气息的空气,整了整肩上的行囊,转身迈出了那道见证无数学子进出的门槛。
临行前的拜别还历历在目。在教官值房里,步兵科教官周维城紧握着他的手,语气中满是惋惜:&34;静轩啊,上次野外演练,你指挥的那个迂回包抄的计划,连总督大人看了都称赞有加。以你的才学,在新军中定能大展宏图。如今却要回乡,实在是可惜了。
众人闻言,也都理解地点头。在这讲究忠孝节义的年头,守孝道、保家业,同样是读书人应尽的本分。
离开成都时,陈静轩特意换上了一身半旧的青布长衫,将崭新的新军操服仔细叠好收在箱底。他选择了与来时相同的路线:先走陆路至简州,再换船沿沱江而下。这条路,一月前他带着丧父之痛走过,如今重返,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简州码头依旧是人声鼎沸。挑夫们喊着号子装卸货物,小贩沿街叫卖,旅客们行色匆匆。几个巡防营的兵丁正在设卡盘查,态度与之前一样的蛮横。他们穿着褪了色的号褂,手持老旧的单打一步枪,对过往行人呼来喝去。
当陈静轩提着行李经过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兵痞拦住了他。站住!箱子里装的什么?那兵丁不由分说就抢过箱子,粗暴地翻捡起来。
突然,那兵丁的手触到了用灰布包裹的驳壳枪,脸色顿时一变:&34;好哇!私藏火器!他猛地掏出枪,周围的兵丁立刻围了上来,几支锈迹斑斑的火枪齐刷刷对准了陈静轩。
就在这时,箱子底层那套新军军服被翻了出来。队官抖开军服,副军校的肩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又从箱中翻出委任文书,待看清上面的官印和品级,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陈静轩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长衫,冷冷地说:&34;现在可以放行了吗?
经过几日行程,客船终于抵达资阳码头。ez小税惘 蕪错内容望着熟悉的江岸,陈静轩心中百感交集。一月前,他怀着丧父之痛离开;如今归来,他已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而是肩负著振兴家业、保卫乡里重任。
他没有直接回老宅,而是在县城的宅子里住了下来。这处三进院落依然保持着母亲在世时的模样,只是少了往日的生气。安顿好后,他立即请来米铺和布铺的两位掌柜。
两位掌柜受宠若惊,连称不敢。少爷言重了。老爷在世时待我等不薄,如今少爷学成归来,我等自当尽心竭力。
次日清晨,陈静轩换上新军操服,带着准备好的礼品和赵世庸的信,来到了县衙。
知县张明远在二堂接见了他。见到陈静轩的军衔,张知县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待陈静轩呈上赵世庸的信函后,张知县更是亲自起身相迎。
张知县听后,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著太师椅的扶手:&34;陈世兄保境安民之心,实在可嘉。只是这办团练的章程,还需按规矩来。按照规制,需由地方士绅联名呈文,详述团练规模、粮饷筹措、壮丁招募等事宜。待本官核查无误后,方可颁发札谕。这联名呈文一事,还需世兄自行筹措。
回到宅中,陈静轩立即请来两位掌柜:&34;烦请二位帮忙联络城中士绅,明日我在醉仙楼设宴,有要事相商。
消息传出,资阳城内的商贾士绅们都在猜测这位陈家少爷的用意。茶楼酒肆里,人们议论纷纷。
次日中午,醉仙楼雅座内。陈静轩一身戎装,英气逼人。开门见山:
席间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都觉得陈静轩是要向大家摊派费用。团练所需一切费用,均由我陈家一力承担,绝不增加各位负担。今日只需诸位在呈文上联名作保即可。
此言一出,酒楼里的人都很意外。不需出钱就能保一方平安,这样的好事岂有拒绝之理?当下便有不少人表示支持。张掌柜适时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呈文,大家纷纷上前签字画押。
席间一时寂静。语的药商郑老板缓缓起身:&34;陈少爷为保境安民,不惜变卖家产,实在令人敬佩。郑某愿出一千一百两,购下此宅。多出的一百两,权当是对团练的一点心意。
宴席散去时,夕阳正好。
但此刻的陈静轩,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一条充满艰辛的道路正在脚下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