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的阳光慵懒而温暖,通过窗棂洒在炕上,带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暖意。王桂香坚决不许林晚晴帮忙收拾碗筷,硬是按着她继续休息。陆铮陪着赵建国说了会儿话,多是关于林场的事和未来的打算,但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炕上那个安静的身影。
见林晚晴脸上有了倦色,陆铮便起身告辞。王桂香又念叨了一堆注意事项,直到陆铮都一一记下,才肯放他们离开。
回自己家的路上,陆铮走得更慢了,几乎是让林晚晴靠在自己身上,半扶半抱着她走。屯子里午后的时光安静,偶有鸡鸣犬吠,炊烟在远处屋顶袅袅升起,一派祥和。
“累不累?” 陆铮低头问她,声音放得很轻。
林晚晴摇摇头,脸上是满足的倦意:“不累,就是……有点困。” 怀孕初期的嗜睡似乎开始显现。
“那赶紧回去,你睡一会儿。” 陆铮说着,脚下却依然走得很稳,生怕颠着她。
快到家门口时,陆铮的脚步顿了顿。他的目光越过自家低矮的院墙,望向父母住的那边。按规矩,这样天大的喜事,是该第一时间告诉父母的。虽然之前因为林晚晴的事和父亲闹得很僵,但血缘亲情和这添丁进口的大喜,终究是不同的。
“晚晴,”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先去爹娘那儿一趟?告诉他们一声。”
林晚晴的心微微一紧。她想起陆老爷子之前看她时那不喜的眼神,还有那些关于她“来路不明”的流言。虽然此刻她怀了陆家的骨血,但那份忐忑并未完全消失。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陆铮的手,抬眼看他,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陆铮立刻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他反手握紧她微凉的手指,语气沉稳而坚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别怕,有我。这是喜事,爹娘会高兴的。”
他的眼神很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心。林晚晴看着他,心里的那点不安慢慢被驱散。是啊,他们有孩子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她点点头,轻声应道:“恩。”
院门敞开着,陆老爷子正坐在堂屋门口的小凳上,就着午后的阳光修补一个破了的箩筐,手里粗糙的篾条翻飞,动作熟练。陆母则在院子一角的菜畦里,弯着腰给几垄大白菜间苗,背影有些佝偻。
看到陆铮和林晚晴一起走进来,两位老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陆老爷子抬起眼,目光先落在儿子身上,又扫过林晚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问了句:“来了?” 语气听不出喜怒。
陆母则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直起身,脸上露出些微的诧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她对这个儿媳妇的感情是矛盾的,一方面觉得儿子娶她太委屈,另一方面又知道木已成舟,且这姑娘瞧着确实柔顺勤快。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笑了笑:“铮子,晚晴,咋这时候过来了?吃饭没?”
“吃过了,在建国哥家吃的。” 陆铮回答,拉着林晚晴走到父母面前。他能感觉到林晚晴身体的微微紧绷,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陆老爷子“恩”了一声,继续低头摆弄他的箩筐,似乎对他们没什么兴趣。
“爹,娘,” 陆铮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淅,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却依然能听出来的激动,“有个事,跟你们说一声。”
陆老爷子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抬起眼皮看他。
陆母也走近了两步,疑惑地看着儿子。
陆铮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看了林晚晴一眼,那眼神里的温柔和自豪几乎要溢出来。然后,他转回头,看着父母,一字一句,清淅地说道:
“晚晴有了。刚去孙老拐那儿确认的,一个多月了。你们……要当爷爷奶奶了。”
院子里有一瞬间的死寂。
陆老爷子手里那根篾条,“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什……什么?” 他象是没听清,又象是听清了却不敢相信,声音干涩地追问,“你……你再说一遍?”
陆母的反应更为直接。她“哎呦”一声,手里的杂草掉了一地,整个人象是被钉在了原地,随即猛地往前冲了两步,差点被地上的土块绊倒。她一把抓住林晚晴的另一只骼膊,力道大得让林晚晴微微蹙眉,但陆母浑然不觉,只是急切地、眼睛放光地盯着林晚晴的脸,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
“真的?!晚晴!是真的吗?!你真有了?!我们陆家的种?!”
这直白而充满占有喜悦的问话,让林晚晴脸颊绯红,她羞涩地点点头,声音细弱却肯定:“恩,娘,是真的。孙大夫把过脉了。”
“我的老天爷啊!” 陆母得到确认,猛地松开手,又象是怕碰坏了什么似的,想去摸林晚晴的肚子,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只在自己衣服上用力擦了擦,眼框瞬间就红了,语无伦次地念叨起来,“太好了!太好了!祖宗保佑!我们老陆家终于有后了!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到了!”
她猛地转过身,冲着还在发愣的陆老爷子喊道:“老头子!你听见没?!你要当爷爷了!咱们铮子有后了!”
陆老爷子这时才仿佛真正回过神来。他没有象老伴那样失态,但那微微颤斗的手和骤然明亮起来的眼神,却泄露了他内心绝不平静的波澜。他撑着膝盖,有些艰难地从矮凳上站起来,目光再次落在林晚晴身上时,那里面长久以来存着的挑剔、不满和疏离,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审视又难掩欣喜的复杂情绪。
“好……好啊……” 他干咳了一声,似他上下打量着林晚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转向陆铮,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带着命令式的关心:“孙老拐怎么说?稳不稳?有没有交代要注意啥?”
“说脉象稳,让多休息,注意营养,别累着,别着凉。” 陆铮言简意赅地重复医嘱。
“对对对!这是顶顶要紧的!” 陆母立刻接话,又转向林晚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和蔼甚至带着点讨好,“晚晴啊,以后可不敢再干重活了!有啥事,让铮子干,他要是忙不过来,你就来告诉娘,娘去帮你!想吃什么,也跟娘说,娘给你做!这怀了身子,口味是会变的……”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已然进入了准奶奶的角色,开始规划起来。
陆老爷子听了,看向林晚晴,语气略显生硬,却带着明显的关切,“你自己也多当心,头三个月最要紧。”
“我知道了,爹。” 林晚晴轻声应道。这句“爹”叫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自然,也似乎真正被对方接纳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融在一起。林晚晴靠在陆铮身上,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坚实力量,心里充满了安宁和一种更深沉的归属感。
这个孩子的到来,不仅圆满了他们的小家,也在某种程度上,弥合了陆铮与父母之间因她而产生的隔阂。她低头,手轻轻复上小腹,心中默默道:宝宝,你看,你还没来,就已经让这个家更好了。
回到他们自己的小屋,陆铮立刻忙碌起来。
“你快歇着,我去烧点热水,一会儿你泡泡脚。”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转身去灶间。
“铮哥,” 林晚晴叫住他,看着他忙得团团转的样子,心里又暖又酸,“你别忙了,我自己来就行。你也累了一天了。”
陆铮停下脚步,走回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我不累。以后,这些事都我来。你只管好好养着,把咱们的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夜幕降临,小屋里点起了油灯。橘黄的光晕笼罩着小小的空间,温暖而静谧。林晚晴靠在炕头,身上盖着陆铮特意加厚的被子。陆铮坐在炕沿,就着灯光,笨拙却认真地削着一个苹果——那是他上次去县城特意买的,一直没舍得吃,想留给她。
他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碗里,插上筷子,递到她面前:“吃点水果。”
林晚晴接过来,小口吃着,清甜微酸的汁液在口中化开。她看着陆铮被灯光柔和了的侧脸,看着他专注地看着自己吃东西的眼神,心里那股涨满的、温热的甜,几乎要满溢出来。
日子在陆铮无微不至、甚至有些草木皆兵的照料中,如溪水般潺潺流过,转眼林晚晴的身孕已有三个多月。早孕的反应渐渐平息,小腹开始显露出柔和的弧度,她的气色也在陆铮近乎偏执的精心养护下,日渐红润。然而,这份被捧在手心里的呵护,在带来无限甜蜜的同时,也开始悄然发酵出新的矛盾。
陆铮的“过度”体现在方方面面。
他几乎包揽了家里家外所有的活计。劈柴、挑水、侍弄自留地里那点菜蔬,这些自不必说。连原本林晚晴负责的、诸如扫地、擦桌、洗衣这类轻省活计,他也一律不许她沾手。
“放着,我来。” 成了他这段时间说得最多的话。
林晚晴起初还尝试着做些针线,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衣。可陆铮只要看见她拿起针线超过一刻钟,便会蹙着眉头走过来,不容分说地抽走她手里的活计,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歇会儿,眼睛累。”
他甚至调整了自己的工作时间。原本规律的三班倒巡罗,他开始频繁地与同事调换班次,尽量将工作时间安排在白天,且早早完成分内任务后,便迫不及待地往家赶。林场领导起初体谅他新婚燕尔又即将为人父,并未苛责,但时间久了,见他心思全然不在工作上,也不免有些微词。有几次紧急的防火演练或突发的盗木事件需要人手,他却因为掐着点要赶回去给林晚晴熬汤而显得心不在焉,甚至推脱,这在以纪律和责任感着称的林场,渐渐引来了些非议。
陆铮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即使察觉了,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林晚晴和她腹中的孩子更重要。林场的活儿他自认没有眈误大局,那些虚头巴脑的演练和临时任务,哪有他媳妇的安胎汤要紧?
这天傍晚,陆铮又提前了半个时辰回家。手里拎着一条用草绳穿着的、还在微微扭动的鲜活鲤鱼,是回来路上特意绕到屯子西头鱼塘买的,花了他小半天的工钱。
推开院门,见林晚晴正坐在屋檐下的小凳上,就着天光安安静静地择着一小把翠绿的野菜,那是王桂香上午送过来的。夕阳的馀晖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神情专注而温柔。
陆铮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大步走过去,将鱼往旁边水盆里一扔,溅起些水花,也惊动了林晚晴。
“怎么又坐这儿了?傍晚风凉,说了多少次了。” 他语气有点硬,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伸手就要拉她起来。
林晚晴无奈地放下野菜,仰脸看他,声音软软地解释:“屋里闷,我就出来坐一小会儿,太阳还没落山呢,不冷。这野菜鲜嫩,晚上正好给你熬汤……”
“汤我来熬。” 陆铮打断她,已经半扶半抱地将她拉了起来,往屋里带,“你进去躺着,或者炕上坐着,盖好被子。野菜我来择。”
“铮哥,” 林晚晴被他按坐在炕沿上,有些哭笑不得,又隐隐觉得心里那点被过分约束的憋闷快要压不住了,“我真的没事。孙大夫都说,过了头三个月,胎稳了,适当的走动和做些轻活,对我和孩子都好。你这样……我整天躺着坐着,骨头都要酥了。”
陆铮正在给她倒热水,闻言动作顿了顿,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孙老拐懂什么?他一个赤脚医生。我打听过了,城里的大夫都说,前几个月最要紧,能不动就不动。” 这“打听”显然是他自己焦虑下的过度解读。
他将温水递到她手里,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有固执,也有不易察觉的徨恐:“晚晴,你别不当回事。我……我只有你和孩子了,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这话说得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林晚晴心尖一颤,所有微小的不满和辩解都被堵了回去,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酸涩。她知道他紧张,知道他因为幼年失母(或许有相关背景设置?若无,可理解为对家庭的极度珍视)而对“失去”有着超乎常人的恐惧,尤其是现在这个他视为全部的小家。
她握住他递水杯的、有些粗糙的大手,放软了声音:“我知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答应你,会小心的。但你也要答应我,别太紧绷了,好吗?你看你,眼圈都是青的,肯定又没睡好。”
陆铮没说话,只是反手将她的手握紧,用力点了点头。但那份固执的紧张,并未因此而消减分毫。
陆铮这种“要媳妇不要工作”、将林晚晴当成琉璃娃娃般供起来的做派,自然没能逃过陆老爷子和陆母的眼睛。起初,老两口也为儿子的这份上心感到欣慰,觉得他终于知道顾家了。可看着看着,味道就变了。
陆母有时发现儿子大白天的不在林场,居然在家给媳妇洗脚!虽然林晚晴满脸通红地推拒,陆铮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陆母当时没说什么,回去跟陆老爷子嘀咕:“铮子是不是太惯着他媳妇了?这哪有个爷们样?”
接着,陆老爷子从林场相熟的老伙计那里,隐约听到了些风声,说陆铮最近工作不上心,老惦记着往家跑,关键时刻指望不上。老伙计说得委婉,陆老爷子却听得脸上火辣辣的。他陆大山一辈子要强,在屯子里在林场都是凭本事、凭责任心立身的,儿子这样,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矛盾在一个寻常的午后爆发了。
陆老爷子拎着个修补好的镐头来到家,刚进院子,就看见陆铮正蹲在灶房门口,仔仔细细地清洗着一小盆草莓——那是他托人从镇上捎回来的稀罕物,个个红艳欲滴,价格不菲。
而林晚晴,则坐在堂屋门口的阴凉里,手里拿着件小衣服在缝,神色安然。
陆老爷子眉头立刻锁紧了。他重重咳嗽了一声。
陆铮抬头看见父亲,站起身叫了声“爹”,手里的活却没停。
陆老爷子走到近前,看着那盆精贵的草莓,又看看儿子那副专心致志伺候人的模样,再看看屋里明显被养得气色极好、甚至比怀孕前还显丰腴些的儿媳妇,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了上来。
“大白天的,你没去林场?” 陆老爷子声音沉沉的,带着压抑的怒气。
“今天跟人换班了,晚点去。” 陆铮头也不抬,继续挑拣着草莓。
“换班?我看你是三天两头换班吧!” 陆老爷子提高了声音,“林场是你家开的?想不去就不去?老张头都跟我说了,你现在心思野得很,眼里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
陆铮洗草莓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直起身,看向父亲,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我工作没眈误。该巡的地方巡了,该查的查了。晚晴现在需要人照顾。”
“需要人照顾?” 陆老爷子象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指着林晚晴,“你看看她,红光满面的,需要你这么跟前跟后、跟伺候祖宗似的?我跟你娘怀你的时候,地照下,饭照做,哪就这么金贵了?铮子,你是个男人!是林场的看守员!你的肩膀上是扛着责任的!不是整天围着锅台媳妇转的!”
这话说得极重,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林晚晴早已停下了手里的针线,脸色有些发白,想要站起来说什么,却被陆铮一个眼神制止了。
陆铮将手里的草莓盆放在一边的水台上,转过身,面对着父亲。他身材高大,比陆老爷子还高出半个头,此刻挺直脊背,眉宇间那股冷硬的气息重新浮现出来。
“爹,”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淅,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肩上扛着什么,我心里清楚。林场的责任,我一天没卸下。但晚晴和孩子,是我的家,是我的根。照顾她们,是我现在最重要的责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父亲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继续道:“晚晴身子弱,前些年又吃了苦。现在怀了孩子,我不能让她再有一点点风险。您说娘当年如何,那是娘身子骨硬朗,也是没办法。现在我有能力让她过得好点,轻松点,为什么不行?”
“你!” 陆老爷子被他这番“歪理”气得手指发抖,“你这是溺爱!是没出息!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一点当兵回来的血性吗?整天琢磨着给媳妇买零嘴、洗脚捶腿,传出去象什么话?!我们老陆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我疼我自己的媳妇,丢谁的脸了?” 陆铮的眼神也冷了下来,语气陡然变得锐利,“外人爱说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我的家,我的媳妇孩子,我自己知道该怎么疼。”
这几乎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陆老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指着陆铮,气得浑身哆嗦,半晌才吼出一句:“好!好!你个娶了媳妇忘了爹娘的不孝子!你就护着吧!我看你能护出个什么金疙瘩来!以后有什么事,别来找老子!”
吼完,他猛地一摔手里拎着的镐头,镐头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老爷子头也不回,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了,背影僵硬,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盆红艳艳的草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林晚晴早已站了起来,走到陆铮身边,眼框微红,拉着他的袖子,声音带着哽咽和自责:“铮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你和爹吵架……”
陆铮身上的冷硬气息在触及她微红的眼圈时,瞬间消散。他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声音放得很柔,却依旧带着未散的馀怒和不容动摇的决心:“不关你的事。是我要这么做的。爹的想法老一套,他不理解,随他去。你只管好好的,别的都不用管。”
话虽如此,但父亲的怒斥和拂袖而去,象一块巨石投在陆铮原本就紧绷的心湖里。他知道父亲的话虽难听,却也并非全无道理。自己最近在林场的表现,确实有失水准。可是,让他因此放松对林晚晴的照顾,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做不到。
那种撕裂般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一边是为人子、为人职工的责任与脸面,一边是为人夫、即将为人父的刻骨柔情与恐惧。他象一头被逼到墙角却还要护住身后珍宝的困兽,只能将所有的焦虑和压力,化作更细致、更不容置疑的行动,加倍倾注在林晚晴身上。
然而,这份加倍的好,对于敏感的林晚晴而言,却渐渐变成了甜蜜的负担。她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真的成了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梦见陆铮因为自己而众叛亲离,梦见孩子出生后,陆铮疲惫不堪却还要强撑的模样……
这场因爱而生的过度保护,在引发外部矛盾的同时,也在两人之间,投下了一道越来越浓的阴影。他们都深爱着彼此,却在这份沉甸甸的爱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