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以为是这几天伤心过度,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肠胃不适。她漱了漱口,勉强压下了那阵不适,并未深想。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这种莫名的干呕却如同鬼魅般缠上了她。尤其是在清晨起床时,闻到厨房传来的油烟味,或者看到稍微油腻的食物,那恶心感便会不受控制地袭来。她开始食欲不振,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原本合身的连衣裙腰身处,竟显得有些空荡。
一种模糊的、却带着冰锥般尖锐寒意的猜测,开始像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钻进她的脑海。
她猛地停下所有动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连手指都变得冰凉。
不会的……
怎么可能?!
她颤斗着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心跳如擂鼓,一下下重重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蹦出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疯狂地回忆。
月事……她的月事一向规律。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努力在混乱的思绪中搜寻记忆的碎片……好象……好象就是在那次被刘老四那个畜生……之后没多久?然后呢?然后她就因为陆铮的事情心神俱碎,根本没有留意!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早就该来的月事,至今毫无动静!
这个认知象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炸得她魂飞魄散,四肢冰凉!
干呕……嗜睡……食欲改变……月事停止……
所有这些征状,都指向一个她根本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的可能性——
她可能……怀孕了!
而孩子的父亲……是那个她深恶痛绝、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的混混,刘老四!
“不——!!!”
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了绝望和崩溃的尖叫,猛地从秦雪喉咙里迸发出来!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巨大的恐惧、屈辱、恶心和毁灭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吞噬!她象个失去所有力气的破布娃娃,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抗拒而剧烈地颤斗起来,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却不再是之前为了陆铮而流的伤心泪,而是充满了自我厌弃和深入骨髓绝望的苦水!
她竟然……竟然怀了那个畜生的孩子?!
那个肮脏的、卑劣的、如同阴沟里蛆虫一样的男人,竟然在她身体里,留下了如此耻辱的烙印?!
这比陆铮的拒绝更让她痛不欲生!这简直是命运对她最恶毒、最残酷的嘲讽和惩罚!
她想起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刘老四那双肮脏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的触感,那令人作呕的气息……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在她心上来回凌迟!而现在,那个夜晚的恶果,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啊——!!”她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用头狠狠撞击着地面,指甲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手臂,留下一道道血痕,仿佛想通过肉体的疼痛,来掩盖那灵魂被撕裂的巨大痛苦。
她秦雪,村支书的女儿,镇上体面的老师,一直自视甚高,是屯子里多少青年才俊求而不得的明月!可现在……现在她却怀上了一个最不堪的混混的孩子?!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她不敢想象!
父亲会如何震怒?母亲会如何伤心欲绝?屯子里的人会如何在背后指指点点,用怎样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她?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体面,都将荡然无存,碎成一地狼借,被人肆意践踏!
她会成为整个屯子,乃至整个镇上最大的笑话!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晚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狐狸精抢走了陆铮,她怎么会心神失守?怎么会给了刘老四那个畜生可乘之机?!
对林晚晴的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毒焰!连带着对造成这一切的直接元凶刘老四的恨,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理智。
她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这个不该存在的、像征着极致耻辱的孩子……她该怎么办?!
打掉它?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她不寒而栗。且不说去哪里找可靠的人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光是这个想法本身,就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母性的微弱悸动?
生下来?
不!绝对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生下刘老四的孩子?!那会是她一生都无法洗刷的污点!她会永远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和自我的厌弃之中!
巨大的矛盾和无助,将她紧紧缠绕,几乎要让她窒息。她瘫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眼泪混着冷汗和血丝,将精致的地板洇湿了一片。往日那个光彩照人、骄傲自信的秦雪不见了,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被命运无情捉弄、陷入绝境的、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窗外阳光明媚,鸟儿鸣叫,却丝毫照不进她此刻如同深渊般黑暗绝望的内心。未来的路,仿佛在一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可怕的可能性,彻底斩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迷茫。
这个孩子的存在(尽管尚未确认),象一道最恶毒的诅咒,将她牢牢钉在了耻辱柱上,也让她本就偏执的内心,向着更加极端和黑暗的深渊,滑落下去。
她不敢声张,偷偷翻看了家里那本赤脚医生留下的、页面泛黄的旧医书,上面的描述象一把把重锤,砸得她头晕目眩,四肢冰凉。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借口去县里学习,辗转找到了一个远房表姨,通过关系,在一个小诊所里得到了那个让她彻底坠入深渊的确认——
她怀孕了。
孩子,是那个夜晚,那个被她视为奇耻大辱、拼命想要从记忆中抹去的夜晚,刘老四那个畜生强行留下的孽种!
这个消息象一场毁灭性的雪崩,瞬间掩埋了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未来。她瘫坐在诊所外冰冷的石阶上,阳光明媚,她却感觉置身于无尽的黑暗和严寒之中。泪水汹涌而出,不是悲伤,而是极致的屈辱、恐惧和毁灭感。
这个孩子,是她清白被沾污的活生生证据!是她人生最大污点的烙印!一旦被人知道,她秦雪,村支书的女儿,镇上的老师,将成为整个屯子、整个镇子最大的笑话!她将身败名裂,被所有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她父亲的脸也会被她丢尽!
巨大的恐慌之后,是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的绝望和狠戾。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也绝对,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它的真实来历!
她必须想办法打掉它,并且,找一个完美的借口,掩盖这一切。
就在这绝望的泥沼中,一个恶毒到连她自己都为之战栗的念头,如同黑暗中亮起的鬼火,骤然闪现——
嫁祸给陆铮。
如果……如果所有人都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陆铮的……
这个想法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陆铮是她曾经倾心、至今仍在内心深处不甘放手的人。如果孩子被认为是他的,那么,她所有的“异常”都有了合理的、甚至带着一丝“荣耀”的解释——她是因为与陆铮有了肌肤之亲才怀了孕。这非但不是污点,反而可能成为她逼迫陆铮就范、最终得到他的最强力武器!
届时,舆论会站在她这一边,所有人都会认为陆铮必须对她负责。那个林晚晴,还有什么资格和她争?陆铮就算再不愿意,在铁一般的“事实”(她怀孕了)和千夫所指的压力下,也不得不娶她!
这个计划,既能掩盖她被刘老四强暴的可怕真相,洗刷她的“污名”,又能将她求而不得的陆铮牢牢绑在身边,还能彻底击垮林晚晴!简直是一箭三雕!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象毒藤一样紧紧缠绕住了秦雪濒临崩溃的心智。她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扭曲的光亮,哪怕这光亮通向的是更深的地狱,她也顾不上了。
“对……就这么办……”她擦干眼泪,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而坚定,那是一种摒弃了所有道德和良知后,只剩下求生和报复本能的疯狂。
她开始冷静地、近乎冷酷地规划起来。
首先,她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开”。不能太早,显不出慎重,也容易引人怀疑;也不能太晚,肚子大了就瞒不住了。三个月左右,胎像相对稳固,又是可以说出口的时机。
其次,她需要精心编织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她如何与陆铮两情相悦,如何情不自禁,如何珠胎暗结的故事。细节要模糊,但要充满“真情”,最好能牵扯到某个特定的、无法对证的时间和地点。比如,可以说是在某个傍晚,在屯子外那片白桦林里……那里僻静,符合年轻人偷偷约会的想象。
最关键的是,她需要陆铮的“配合”——或者说,她需要制造出陆铮无法辩驳的“事实”。她了解陆铮,他寡言,不善辩解,尤其是在这种涉及女子名节的事情上,他越是沉默,外人就越会认为他是默认、是理亏!
她甚至想到了如何应对陆铮的否认。她可以哭,可以闹,可以表现得痛不欲生,指责他始乱终弃。她父亲是支书,在屯子里有威望,到时候由她父亲出面施压,再加之舆论的推动,陆铮百口莫辩!
至于林晚晴……秦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狰狞的笑意。那个贱人,就等着品尝被抛弃、被万人指点的滋味吧!她倒要看看,到了那时,陆铮还怎么护着她!
这个恶毒的计划,象一剂强心针,让秦雪暂时从崩溃的边缘挣扎起来。她重新挺直了脊背,对着镜子,仔细地擦去泪痕,补上脂粉,掩盖住脸上的憔瘁和眼中的疯狂。她必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必须比以前更加镇定,更加……象一个即将迎来“喜讯”的、羞涩又幸福的准新娘。
她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孕育着她最深的耻辱,也承载着她最恶毒的阴谋。
“孩子……”她低声自语,声音里没有一丝母性的温柔,只有冰冷的算计和决绝,“别怪娘心狠……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不过,娘会给你找一个最好的‘爹’……一个所有人都羡慕的‘爹’……”
她看着镜中那个面容姣好、眼神却深不见底的自己,仿佛看到了未来那场即将掀起的、足以摧毁多人的风暴。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为了活下去,为了报复,她必须走下去,哪怕脚下是万丈深渊,身边是累累白骨。
这场由她自导自演的、颠倒黑白的嫁祸大戏,帷幕即将拉开。而毫不知情的陆铮和林晚晴,还沉浸在他们刚刚确认彼此心意的温情之中,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