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中的笔尖划破纸面,留下一道长长的墨痕。萧云轩猛然抬头,我立刻开口:“南诏在挖地道,通往皇宫西侧水渠。”他没有迟疑,立即下令封锁水道入口,调禁军布防,命工部连夜排查地下结构。
勤政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影卫回报:水渠入口处发现新鲜泥土与符灰混合物,拓印下来的引路符纹与南诏祭司署旧印一致。我闭上眼,烬心火再度燃起,画面回溯至地道深处。一名披 cloak 的男子正以血为引激活符线,面容清晰可辨。我睁开眼,在纸上写下三行字:“蚀脉阵出自西漠‘黑砂门’嫡传,傀儡核心刻有东灵王族密文,地道引路符与南诏祭司署旧印一致。”我把纸条递给萧云轩:“不必等他们来攻,我们先揭。”
他接过纸条,转身召见礼部尚书,命其拟诏公告天下:“今查明,东灵、西漠、南诏三国暗遣细作,图谋掘地道入宫,毁我社稷。证据确凿,天理难容。”同时,将三件物证——沙丘凹地挖出的蚀脉阵核、旧桥截获的傀儡部件、水渠入口拓下的符印——陈列于皇城正门,供百官万民观览。
三日后,东灵遣使李元昭,白面高冠,自称“特命通和使”;西漠来使阿史那烈,披褐袍,佩弯刀,眼神桀骜;南诏使者段承恩,着青锦长衫,袖藏香囊,举止谦卑。三人皆言“奉君主之命,澄清误会”,实则试探虚实。我立于殿侧屏风之后,尾戒微温,感知其心绪波动——一人焦躁,二人惊惧,无一是真从容。
太极殿朝会当日,三大使臣并列而立。李元昭率先开口:“贵国所言合谋之事,实乃无稽之谈。地道或是野人所挖,物证或为伪造,岂能凭此断定我国有不轨之心?”阿史那烈附和:“大胤向来闭关自守,如今却借题发挥,欲挑起战端,恐非明君所为。”段承恩低头不语,手指轻捻香囊边缘。
群臣中有人动摇,低声议论是否应暂缓处置。萧云轩未动,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缓步出列,声音清冷:“若说是伪证,可敢当场验证?”
我取出一枚水晶镜盘,置于案上。“此乃‘照心鉴’,凡说谎者,影中必现黑气。三位使臣既称清白,何不一试?”
三人面面相觑。阿史那烈冷笑:“荒诞!此等邪术,岂能信?”
我不怒,只轻轻一点镜面。镜中浮现昨夜水渠地道实景——那名披 cloak 的男子正在刻阵,面容清晰可辨。
“此人是谁?”我问。
段承恩脸色骤变——那是南诏祭司署的副执礼。
我再挥手,镜中切换画面:东灵密使交接傀儡核心时,亲口说出“王上允诺,事成之后封万户侯”;西漠阵法师在沙丘刻阵完毕,跪拜方向正是西漠王庭。
“你们的主子,连谎言都懒得掩饰。”我说。
三大使臣汗流浃背,再不敢狡辩。
萧云轩起身,语气沉稳:“朕不愿兴无名之师,亦不欲百姓陷于战火。今三国既知错,朕可暂息兵戈。”
但他话锋一转:“然失信于天下者,须有惩诫。”
二、开放边境互市,允许我商队自由通行;
三、共立“五域安平碑”,誓不再以阴谋相害。
我悄然催动烬心火,在殿梁之上幻化出一幅虚影——五域边境布防图缓缓展开,影卫潜行路线、军营调度节点、符阵覆盖范围,一一显现。
“诸位可看清了?”我淡淡道,“这不是一座城池的防守,而是一个国度的呼吸。你们想偷袭的,不是皇宫,是我们亿万子民的命脉。”
我收手,影像消散,满殿寂静。
三大使臣终于伏地叩首:“吾等归国即奏明君主,愿签盟约,永结同好。”
退朝后,一位御史低声议论:“不过仗着些幻术唬人……”
话音未落,兵部急报传来:西漠边军已撤离三座哨营,东灵关闭两处密道入口,南诏主动交还被扣押的我方商队。
消息传开,朝堂哗然。
有人低语:“原来她昨夜所言,句句属实。”
“不是吓退,是早已算定。”
萧云轩于勤政殿设宴,仅邀内阁重臣与六部尚书。席间,他举杯向我:“今日之安,半出于卿。”
他不再称“爱妃”,而是当众唤我本名:“澹台月,朕以江山为证,你非祸国之妖,实乃护国之光。”
群臣起身共敬。
我没有饮酒,只抬眸望向窗外。夜空澄澈,星河如练。我想起春桃死时的阴霾,想起无数个通宵不眠的夜晚。如今,敌人退了,盟约立了,百姓安了。我依旧穿着玄色宫装,金线狐纹在灯下流转。但我能感觉到——这一次,他们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
勤政殿灯火未熄,我坐回侧案前,手中握笔未放,似在记录今日之事,实则闭目调息。尾戒微温,烬心火悄然沉寂。萧云轩仍在主位批阅新到奏报,神情沉稳。我们隔案相对,气氛默契。
他国使臣已退出大殿,暂居鸿胪寺驿馆,准备起草盟约文书。三人皆神色复杂,既有屈服之憾,亦有敬畏之实。朝臣由最初的疑虑转为信服,私下议论渐多“妖妃实乃国之柱石”;宫人行走脚步更轻,目光触及我时,多了几分避让与敬意。
民间尚未知晓详情,但皇城公示的证据已引发热议,百姓称“陛下有神助”。我知道,这场风波并未彻底结束,但至少此刻,威胁已被化解,尊重已然赢得。
我睁开眼,重新蘸墨,开始誊抄今日外交交涉的全过程。这份记录将存入机要密档,作为未来应对类似事件的参考。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萧云轩翻过一页奏报,指尖停顿片刻,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点头示意一切正常。他继续低头批阅。
殿外传来更鼓声,已是子时。我没有起身,也没有叫人添茶。尾戒再次微热,不是危险预警,而是烬心火自然循环的余温。它安静地蛰伏在我体内,像一头终于可以歇息的猛兽。
我放下笔,双手交叠置于案上。烛光映在桌角的铜镜上,反射出我模糊的轮廓。玄色衣袖垂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浅疤——那是第一次觉醒烬心火时留下的痕迹。
那时我还以为自己只是个逃命的小妖。现在我知道,我不是为了活命才走到今天。
我是为了让他们不得不正视我。
殿门轻响,一名宫人捧着新送来的文书走近,脚步很轻。他将卷宗放在萧云轩案边,又退后两步。我伸手接过副本,翻开第一页。
是礼部呈报的“五域安平碑”选址方案。
我用朱笔圈出最合适的地点——皇城南门外广场正中,面向万民。旁边批注一行小字:“碑文由皇帝亲题,立碑之日,全国休市一日,以示和平来之不易。”
宫人接过卷宗准备离去。我忽然开口:“告诉礼部,碑基要深埋三丈,下方加一层镇邪符砖。”
宫人应声退下。
我收回视线,看向萧云轩。他正看着我刚才批注的那一行字,嘴角微微扬起。他提笔在旁边补了一句:“准。另,碑成之日,赐澹台月黄金千两,绸缎百匹。”
我没有回应。这种赏赐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真正重要的是,从今天起,没有人再敢轻视一个来自异类的声音。
我重新拿起笔,继续记录。墨迹未干,尾戒又一次发烫。这次不是因为敌情,而是因为——我体内的烬心火,正随着国家气运的上升,发生某种新的变化。
它在苏醒。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