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让宫人退下,没有回应他关于清理现场的询问。巷道里的血迹还未擦去,辛仍跪在金光锁链中,一动不动。我的左手还在流血,但已经不再滴落。尾戒的温度降了下来,可它仍在轻微震动,像是提醒我时间不多了。
天边刚露出一丝灰白,鸡鸣声断了一瞬。我知道不能再等。
转身离开巷口时,我唤来两名亲信禁军,下令将辛押入地牢,不得审问,不得接触任何人。随后取出一枚玉简,以指血激活,传令给影卫七号:立即封锁庚的驿馆,不准他离开半步,也不准任何外人进入。
我自己则直接前往太极殿。
早朝尚未开始,百官正在入殿。我站在丹墀之下,玄色宫装沾着尘灰与血痕,金线绣的狐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萧云轩已在龙椅上落座,目光扫过来时停了一瞬,但我没有抬头看他。
待礼官唱名完毕,我上前一步,开口:“昨夜擒获敌国细作一名,名为辛,供出一桩图谋——有人欲借妖术之名,行篡国之实。”
满殿寂静。
几位老臣面露惊疑,有文官低声交头接耳。我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此人隶属北渊谍网,三日前潜入京城,目的只有一个:引我出手施术,借此捕捉我妖力运行轨迹,反向推演控制之法。”
我说完,抬手示意。两名禁军抬着一只黑木箱走上大殿,放在中央。箱盖打开,里面是数卷羊皮纸、一块玉符、一封帛书,还有一本记录密会时间地点的小册子。
“这是从辛身上搜出的物品。”我拿起那块玉符,“玉质普通,刻工粗糙,但内嵌一道隐脉符,能感应特定妖力波动。而这枚玉符,正是由眼前这位‘道士’所赠。”
我转头望向殿外廊下。
庚正站在那里,原本低垂着头,此刻猛地抬头看我,脸色微变。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自称陇西散修,入住城南驿馆,四处打听护国将军战事、皇室祭祀流程,更在西市茶寮三次密会辛,在城隍庙后巷两次交接文书。你以为无人知晓?可你忘了——我能看见人心底的鬼火。”
庚立刻摇头,高声道:“荒谬!贫道一心求道,从未与什么细作往来!此乃构陷,是妖妃排除异己的手段!”
他的声音很大,语气激动。几名原本沉默的官员也开始皱眉,似乎有所动摇。
我没有着急,从箱中取出那封帛书,展开念道:“四月初七,于西市见庚,得阵图三卷,约定春祭当日,待其施术破阵,取脉络轨迹,逆推中枢控法……若成,帝可代,权可移。”
我顿了顿,看向群臣:“此为敌国密文书写,已由译者破译,并附画押供词为证。你们若不信,可上前查验。”
一位刑部侍郎犹豫片刻,上前翻看。随即倒吸一口冷气,回头对身旁同僚低语几句。那人也变了脸色。
我又拿出小册子,翻开一页:“三月十九,茶寮东厢,庚交玉符一枚;三月二十三,庙后巷,收银袋一个,内有西域熏香三包,用于扰乱灵识探测。”
我合上册子,直视庚:“你说自己清白,那你为何多次绕开宫门登记,私自接近皇室典籍库?你又为何知道我会在春祭施术?难道真是未卜先知?”
庚嘴唇发抖,强辩道:“这……这些全是栽赃!贫道行踪自由,出入无需报备!至于春祭施术,乃是天下皆知之事,何须密谋?”
“不错。”我点头,“春祭施术,确实众人皆知。但你知道我会用哪只手掐诀吗?知道我踏的是哪个方位吗?知道我开口第一句咒语是什么吗?”
我一步步走近他。
“你的阵图上,写得清清楚楚。”
庚后退半步,脚跟撞到台阶,险些摔倒。
我转身回到箱前,取出那几卷羊皮纸,逐一展开。纸上画着复杂的符阵,中心位置都标有一个红点,旁边写着“目标施术位”“灵气波动采集区”“反向牵引节点”。
“这些是你交给辛的伪妖阵图。”我声音冷了下来,“表面上是请我破阵除邪,实则是设局诱我暴露真法脉络。一旦我出手,你们就能通过玉符和阵图锁定我的妖力频率,进而推演出如何切断、扭曲甚至反控。”
我环视群臣:“而最终目标,不是杀我,也不是乱政——是要替换皇帝。”
全场哗然。
“什么?!”有大臣失声叫出。
我举起最后一张纸,是一份残页,字迹潦草却清晰:“待帝神涣散,便可代控中枢。新躯已备,只差引火入脉。”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我看向庚,“先让我救人,再趁机烙下反向操控阵。只要我动用妖力,就会激活阵法,皇帝从此不再是他自己。而坐上龙椅的那个东西,会听命于谁?”
庚终于慌了,大声喊道:“胡说八道!这些都是假的!你们都被她迷惑了!她是妖,她的话怎能相信!”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说,“我要的是证据。”
我从袖中取出一面铜镜,镜背贴着一张符纸。这是我昨夜命人从西市灰袍人手中截下的那张。我把镜子递给最近的一位御史:“大人可识得此符?表面是祈福符,背面却刻有傀心咒引纹。若您不信,可用灵识探查,是否残留妖力痕迹。”
那御史接过镜子,闭目感应片刻,猛然睁眼:“真的……有邪气残留!”
我又指向黑木箱:“所有物证均已封存,包括辛的供词、往来账册、密信原件。若有疑议,可当场查验。若仍有不信,可召辛当面对质。”
没有人说话了。
庚站在原地,额头冒汗,眼神乱闪。他想开口,却发现没人再看他。那些曾对他点头致意的官员,此刻全都避开了视线。
萧云轩一直没说话。他坐在龙椅上,手指紧握扶手,脸色阴沉。直到这时,他才缓缓开口:“此事重大,需再审。”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站着,手里还拿着那张残页。
风从殿外吹进来,掀动纸角。残页上的字迹被阳光照得清楚:“新躯已备。”
庚突然嘶吼一声:“你们懂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根本不是人!她是灾祸!是祸根!”
他挣扎着要冲上来,却被两侧禁军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我看着他,终于说了一句:“你说得对。我不是人。”
满殿死寂。
“我是九尾遗孤,活到现在,靠的不是讨好谁,也不是躲在谁身后。我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知道什么叫背叛,什么叫阴谋,什么叫一步一步被人逼到绝路。”
我抬起受伤的左手,掌心朝上。
血已经干了,裂口还在。
“昨晚,我用血唤醒记忆,用痛确认真假。而你们,只想听一个妖妃是不是真的会吃人。”
我说完,把残页轻轻放在地上。
风吹起一角,落在庚的鞋面上。
他低头看着,整个人僵住。
我转身面向萧云轩,声音平稳:“陛下,证据已呈,人证物证俱全。此人勾结敌国,图谋篡国,罪证确凿。请您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