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手里的短刃没有放下。呼吸压得很低,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是影卫的步调,也不是萧云轩的习惯。来人脚步轻,落地慢,像是怕惊动什么。
我没有动,等门被推开。
宫女端着托盘进来,低头行礼,把早茶放在案上。她没说话,转身就走。我看着那杯茶,水面上还泛着热气。刚才那股探知的气息已经断了,但烬心火还在跳,一下一下,像在提醒我什么。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
铜镜阵里映出城东道观的方向。灯灭了,屋顶的瓦片颜色比周围深一块。那是刚有人离开留下的余温。庚昨夜没睡,今早才回房。他在等谁?
我回到案前,铺开一张符纸。指尖蘸朱砂,画逆溯引脉符。这符不能外放,只能靠烬心火引路,顺着那股残息往回找。笔尖划过纸面,血混进朱砂里。边缘浮出三个字:西市·辛。
辛。
这个名字我在边关密报里见过。北渊派来的间谍,代号“无形之刃”。他从不动手,可每次动手都死人。之前只知道他在京城,没想到他会和庚搭上线。
他们要合作了。
我闭眼,把意识沉进烬心火。这一次不是追踪符纸,而是顺着那股反向探知的痕迹,往下挖。对方用了北渊的灵障术,一层盖一层,像迷雾挡路。我看不清,也听不真,只能靠烬心火烧出一条缝。
半个时辰后,我睁开眼。
额头全是冷汗,嘴里有血腥味。但我看到了。
他们在西市地下废弃水渠见面。那里本是前朝排水暗道,后来塌了一段,没人去。现在被重新清理过,墙上有三层阵法纹路。隔音,隐息,还能防窥探。普通妖识进不去。
但我不是普通人。
我用的是燃魂微识。拿自己的精血当引子,让烬心火化作细丝,一点点渗进去。每用一次,折三天寿。可我不在乎。
我看见庚站在里面,手里拿着一张图。是昨日那张符纸的拓印。他对面是个穿灰袍的男人,脸藏在兜帽下,声音沙哑:“信号匹配度七成,够启动傀心咒初阵。”
是辛。
我没听过他的声音,但那种冷,不像对下属说话,也不像试探。他是真的在确认计划。
庚点头:“再采两次同源波动,就能锁定她的本命妖核位置。”
“她”是谁,不用说。
辛抬手,指节敲了敲墙面。“三日后春祭大典,她必现身祭坛。那时施术,妖力外放,正好采集轨迹。”
“我会带死士潜入偏殿。”庚说,“你布摄灵阵,接应我。”
“偏殿守卫不多,但有义锋营的眼线。你得换身份进去。”
“我已经安排好。一名礼部小吏今日告病,他的腰牌今晚到手。”
“东西呢?”
庚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铜片,刻着残缺符文。他把它贴在墙上,符文亮了一下,又灭了。
“这是从归墟井附近挖出来的。”他说,“能引动烬心火共鸣。”
我心头一紧。
这块铜片是真的。它来自百年前的祭坛遗址,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它的作用。庚不可能自己找到。他是被人喂了线索。
幕后的人比我想的更深。
辛接过铜片,仔细看。“可以用来放大阵法效果。但你要小心,她在宫里布了影蛊,任何异常气息都会被记下。”
“我知道。”庚冷笑,“她以为自己在钓鱼,其实鱼饵早就换了。”
他们已经开始反制我了。
我猛地抽回意识。
一口血涌上来,我咬住袖口,没让它发出声音。眼前发黑,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燃魂微识反噬太强,但我不能倒。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撑着桌子站起来,走进内室。打开最底层的暗格,取出一枚青玉珠。珠子冰凉,表面有细微裂痕。这是我最后一只活体影蛊,平时不敢用。一旦激活,三年内无法再生。
我捏碎它。
珠子里钻出一只米粒大的黑虫,停在我掌心。我低声下令:“查西市水渠出入痕迹,重点排查携带铜器、符纸者。不得打草惊蛇。”
黑虫振翅飞走。
我回到案前,闭眼默念烬心火口诀。一点真火在识海点燃,把我刚才看到的画面烙进去。每一个字,每一处阵纹,每一个人的动作,全都刻下来。
他们想偷《玄凰遗卷》摹本?可以。
他们想采我施术时的妖力轨迹?欢迎。
他们想用傀心咒控制皇族血脉?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在操控谁。
但这局不能乱。
我现在不能动庚,也不能碰辛。他们还没真正出手,背后还有人。如果我现在收网,只会惊走主谋。我要让他们把计划全部摆出来,再一刀斩断。
我擦掉嘴角的血,整理衣袖。
窗外天光已亮,宫道上传来清扫声。新的一天开始了。我拿起令牌,准备去太极殿议事。今天一切照常,没人会看出我昨晚差点丢了半条命。
我走出内室,脚步平稳。
烬心火安静下来,但它还在烧。它知道,三日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我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铜镜阵。
城东道观依旧静默,屋顶的瓦片已经冷却。可我知道,那里不会再空太久。
他们会再来。
而我会等着。
我抬脚跨出门槛。
掌心那道符纸突然自燃,灰烬飘进袖口,贴在皮肤上,像一道新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