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还在桌面上蔓延,我用抹布擦干,指尖触到密档边缘。墨迹晕开的地方,那行刻痕深陷的文字重新浮现:“昔有外族,窃取烬火残息,炼心为灯,欲通九渊。”
我盯着这句,掌心又是一热。
不是错觉。烬心火在回应什么,像有人在远处点燃了相同的火种。我打开铜盒,取出拓跋烈身上搜出的暗金物件。它静静躺着,表面裂痕微光闪烁。我把血滴上去,光纹跳动,方向指向西北荒漠深处。
那里有一座废弃的古羌祭坛。
三日前北境使者团入关,铁车轮痕极重,夜间传出金属撞击声。当时我没动,因为时机未到。但现在我知道了,他们运的不是贡品,是某种能引动地脉的东西。我调出边报,铺在案上,再翻出三十年前的驻军记录。
档案里写着:“羌族夜祭焚火七日,天现赤纹。”
时间对得上。灵气波动峰值与祭祀日期完全重合。这不是偶然。多个边境部族在同时行动,仪式节奏一致,物资调动路线交错却不冲突。他们在配合。
我起身走到沙盘前,将几枚小旗插在地图对应位置——西漠、北渊、南荒、东灵。四点连成一线,中心正是那座废坛。如果他们真在重启“烬火仪式”,目的就不是祈福,而是打通“九渊通道”。
传说中,那是连接幽冥与人间的裂隙。一旦开启,封印的战魂会苏醒,地脉暴动,五域皆危。
我闭眼,烬心火低语响起。火焰中的声音不再是碎片,而是一段重复的节奏,像是某种召唤。我睁开眼,双眸泛起琥珀色。这一次,我看清了那股共鸣的本质——不止一个人在施术,是群体仪式,且已持续三夜。
他们已经开始了。
我整理出三份文书。第一份是《北境使团异状录》,列出铁车轨迹、驿站报告、随行人数不符等细节;第二份是《三十年气候兵防摘要》,标注所有异常祭祀时间与灵气峰值;第三份来自灵契台首月案卷,显示近期多起伪造文书案背后,都有一个相同符号——古羌图腾的变体。
证据链完整了。
我不再只是靠妖力感知,而是用事实说话。
门外传来脚步声,萧云轩走了进来。他看了眼桌上的铜盒和文书,没问,只说:“你又要我做什么?”
我说:“先看这些。”
他坐下,一份份翻阅。看完后抬头,“你是说,周边部族正在联合?”
“不只是联合。”我说,“他们在准备一场仪式,目标是打破九渊封印。”
他沉默片刻,“若你说的是真的,他们为何现在动手?”
“因为我们强了。”我说,“新政推行,国力上升,边境管控收紧。他们失去了走私、劫掠的空间。对他们来说,规则越稳,生存越难。他们不信王道,只信神罚。只要九渊打开,旧秩序就会崩塌。”
萧云轩盯着沙盘,手指划过西北区域,“若我们出兵阻止,会被视为挑衅。若不出手,等他们成功,后果更严重。”
“我们不动大军。”我说,“但可以做准备。”
他看向我,“你想怎么做?”
“以秋巡演武名义,调三万精锐移防西北要道,切断各部族联络线。同时命户部增拨边镇粮饷,对外说是抚民安边。”
他点头,“可以。朝臣不会反对。”
“我还想启用灵识培育计划里的少年。”我说,“第一批已有十二人通过测试,其中四人合格。我打算派他们分别潜入西漠商路、北渊哨站、南荒渡口、东灵驿站,任务很简单——每日记录灵气波动和人员流动。”
“仅观察?”
“仅观察。不执法,不干预。”
“若被发现?”
“他们会伪装成杂役、驿卒、商队伙计。身份普通,不易引起注意。”
萧云轩想了想,“可以。但你要确保他们安全。”
“我会。”我说,“另外,我修改了《新政辅术辑要》,新增‘边境聚灵阵反向监测法’。地方官员可在发现异常时,借用燃壤育禾术的阵基反向探测地下能量流向。这样,即使没有启灵识的人在场,也能初步判断是否有问题。”
他终于露出一丝松动,“你已经想得很远。”
“我只是不想等到火烧眉毛才动手。”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夜风掀起帷幔,烛火晃了一下。他背对着我说:“以前我觉得,守住江山就够了。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威胁不在城内,而在看不见的地方。”
我没有接话。
他知道我在听就够了。
“那就按你说的办。”他说,“调兵的事我明日下旨,少年名单你尽快报来。另外,归墟井那边继续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包括钦差?”
“包括钦差。”
我点头。
他转身看着我,“你还发现了什么?”
我握紧玉牌,“他们已经在施术了。连续三夜,节奏稳定。每一次共鸣,都比前一次强。他们不是在试探,是在推进。”
“你能定位具体位置吗?”
“能。但不能直接去。那里是荒漠,无水源,无补给。贸然进入,反而暴露。”
“那就等。”
“等他们露出破绽。”
他走回书案,提笔写下两道密令:一道调兵,一道增饷。写完后盖上玺印,交给我,“你亲自安排。”
我接过,放入袖中。
他忽然问:“你觉得,他们知道你在查他们吗?”
“不知道。”我说,“但他们知道有人在关注这片区域。否则,不会特意让使者团带那东西过来,还选在这个时间点。”
“他们是故意的?”
“是在试探反应。”我说,“看看我们会不会动。如果我们不动,说明我们没察觉;如果我们动得太快,说明我们有内线。他们想摸清我们的底线。”
萧云轩冷笑一声,“好算计。”
“所以我们要装作不知道。”我说,“让他们以为一切顺利。等他们仪式进入关键阶段,再出手。”
“那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他看着我,“你会撑住吗?”
我抬手,尾戒微闪,“只要烬心火还在,我就不会倒。”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很轻,但有力,“别一个人扛。”
我没回答,只是把玉牌贴在胸口。它还在发烫,信号稳定。四个少年的心灵感应都在线。尤其是西漠那个,他已经混进商队,正接近祭坛外围。
时间一点点过去。
萧云轩离开后,我独自留在御书房。烛火烧到一半,我添了一根新蜡。窗外,一颗孤星突然黯淡。
我低头看玉牌。
“西漠组,发现地面震动,频率与烬心火共鸣同步。”
我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圈中心,正是那座废坛。
手指刚落下,玉牌猛地一震。
“东灵驿站,出现携带古羌图腾印记的黑衣人,共七人,骑马向西。”
我站起身,走到沙盘前,将代表敌人的小旗推向前线。
他们已经开始移动了。
我低声说:“你们点燃了火……可知道,我也能看见?”
玉牌再次发烫。
这次的信号来自北渊。
“昨夜子时,北方天空有红光一闪,持续七息。”
我闭上眼。
七息。
正好是烬心火共鸣一次的周期。
他们不是在准备。
他们已经在进行仪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