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偏殿的青铜铃声散去后,我收回手。十二人中已有三人成功感知灵流,其余人也未退缩。新人已入局,但隐患未除。
他们若想活下去,就必须有一个能站稳脚跟的朝堂。
我转身离开偏殿,直奔御书房。萧云轩已在等我,案上摊着北境密报,还有义锋营昨夜截获的一枚刻有“昭”字的骨牌。
他抬头看我,“地宫的事,你查清楚了?”
我点头。“前朝余孽藏在旧皇陵地宫深处,借祭祖之名行唤魂之实。他们盯上了我的血脉,想用邪术抽取烬心火为引,点燃昭魂灯,唤醒沉睡的祖灵。”
他说:“那就不能等。”
我们当即定下计划。由我带三名新种灵火的羽林卫少年先行探路。他们刚启灵识,反而不易被邪阵察觉。我让他们闭目凝神,顺着烬心火的气息描绘路径。
一个少年画出一条曲折通道,终点是一处下沉大殿,周围布满血符。
“入口在西侧断碑之后,有三层幻阵,第三层会让人看到自己最悔的事。”他说完,额头渗出血丝。
我递过帕子,他摇头不接。我知道,这是他们的第一课——忍。
当晚二更,行动开始。
禁军五千人分三路包围旧皇陵外围,萧云轩亲自坐镇中军。我带二十名精锐潜入地宫入口。风无烈当先破碑,碎石落下时,露出一道向下阶梯。
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
台阶两侧插着黑烛,地面有拖痕,一直通向深处。
我抬手止住队伍,从尾戒中取出一点烬心火。火焰浮空,呈金红色,缓缓旋转。
前方空气扭曲了一下。
“迷心阵启动了。”我说。
话音刚落,两名士兵突然跪下,抱住头嘶吼。一人哭喊“娘我错了”,另一人不断磕头,嘴里念着“我不该贪那笔银子”。
我知道,他们看见了自己的过去。
我划破掌心,将血抹在眉间朱砂。烬心火猛然高涨,我在空中画出一道符印。火焰落地,化作一圈波纹向前推去。
哭声戛然而止。
士兵们抬起头,眼神恢复清明。
“记住刚才的感觉。”我对他们说,“一旦再有幻象,就咬舌尖,盯着我的背影走。”
我们继续前进。
第二重阵是血雾长廊。墙壁上全是抓痕,地上散落白骨。空气中飘着细小血珠,只要呼吸就会吸入体内。
我让所有人蒙住口鼻,只靠灵识感应前行。我自己走在最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烬心火在体内翻腾,烧得我五脏发烫。
走到尽头时,我吐出一口黑血。
但门开了。
第三重大殿就在眼前。
我推开沉重石门,里面灯火通明。主厅中央立着一座七层灯台,最上一盏燃着幽绿火焰。那是昭魂灯。灯座下压着一具宫女尸体,胸口插着匕首,双眼未闭。
李承渊站在灯前,身穿残破龙袍,手中握着骨杖。
他笑出声:“终于来了。”
我没理他,快步冲向灯台。
他挥杖,地面裂开,三十具腐尸爬出,身上还穿着百年前的铠甲。它们动作僵硬,但力道极强,瞬间挡住去路。
我甩出银簪,它在空中拉长变细,化作锁链缠住一名腐尸脖颈,猛力一扯,头颅落地。
其余腐尸围上来。
我双耳显现,狐形真身半启,速度暴增。我穿梭其间,双手结印,引动烬心火施展出“焚灵诀”。一道赤红火焰自掌心喷涌,扫过十步,腐尸尽数焚烧成灰。
李承渊冷笑:“你也是妖,为何不与我联手?这天下本就是被篡夺的!”
我停下脚步,直视他。“我焚心为国,你们窃魂为私——天壤之别。”
他怒吼,举起骨杖指向昭魂灯。灯焰暴涨,宫女尸体开始抽搐,似要起身。
我知道不能再等。
我撕开烬心火第三道封印。
剧痛如潮水灌脑,记忆碎片闪现:族人覆灭之夜,风无涯枪尖停在我咽喉前半寸,萧云轩第一次握住我的手说“信我”。
我咬牙挺过,将全部妖力凝聚于右掌。
火焰如莲绽放,直扑昭魂灯。
轰的一声,灯台炸裂。幽绿火焰被赤红吞噬,连同百年积怨一同化为飞灰。
宫女尸体软倒,我跃上前将她抱下,放在角落。
李承渊惨叫:“你毁了一切!”
我走向他。“你们所谓的复国,不过是执念作祟。三百年前你们败于暴政,今日还想重蹈覆辙?”
他举杖欲逃,我甩出锁链缠住其脚踝,将他拽回。
烬心火顺着锁链蔓延,烧进他的经脉。他全身颤抖,皮肤龟裂,最终化作一具焦尸。
主厅安静下来。
我喘着气,擦去嘴角血迹。
外面传来脚步声,萧云轩带人进来。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我。
“都清了吗?”
我闭眼感应烬心火。灵流扫过整个地宫,未发现其他活人气息。
“主犯已死,但有暗道通往城外。”我说。
他立即下令:“封锁所有地道出口,派义锋营沿途设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个时辰后,回报陆续传来。七名逃犯全部截获,押入天牢。
我亲手在地宫入口刻下镇妖符文,以烬心火为引,封印百年。
回到皇宫时,天刚亮。
我在寝宫净手,摘下尾戒浸入灵泉。血色慢慢散开。我换下染尘的战袍,披上玄色宫装。
然后取出玉简,开始记录今夜所用妖术的变化。
“焚灵诀可破邪阵,但耗损极大;灵火种新人虽弱,却能在探查中发挥奇效;烬心火对血脉残念有天然压制……”
写到这里,门外传来轻叩。
“将军,羽林卫少年求见。”
我放下笔。“让他进来。”
门开,是那个最先接过铃铛的少年。他低头站着,手里捧着一块沾血的布条。
“我们在地宫外捡到的,上面有‘昭’字,可能是逃犯留下的。”
我看了一眼,没接。
“你处理吧。”
他愣住。“我……可以?”
我看着他。“你是第一个听见铃声的人。从今天起,归你管。”
他握紧布条,指节发白。然后用力点头。
他退出去后,我继续写字。
外面阳光照进来,落在桌角。
我忽然想起春桃死前说的话。
“原来阳光这么暖。”
现在,有人能替她好好活着了。
我合上玉简,站起来活动肩颈。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但我没停下。
下一步是整顿监察体系,清除余党关联网。
我推开窗,看见萧云轩在对面偏殿批阅奏折。他抬头看我一眼,微微颔首。
我正要开口,忽然察觉烬心火轻轻跳了一下。
不是危险。
是新的波动。
我低头看向掌心,那里的皮肤正在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