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改革初效，皇宫秩序渐好
紫檀木匣被两名内侍抬走时，尾戒还在发烫。我没有追着去宗庙，也没有立刻离开太极殿偏厅。诏令落印的那一刻，震动是从指尖传到心口的。
我知道，有些东西变了。
晨光刚照进凤仪阁二楼回廊，我站在这里，没有穿披风，也没有戴步摇。玄色宫装上的金线狐纹在日光下泛着微光。眉间朱砂颜色比昨日淡了些，像是情绪平复后的痕迹。
东六宫方向传来脚步声。
不是杂乱无章的穿梭，也不是慌忙奔走。是整齐的、有节奏的一队人影列成两行，在空地上站定。老嬷嬷站在前方，手里拿着一根竹杖，正在教她们如何识别陌生人靠近时的脚步频率。
“三声‘火起’，不是喊得越大声越好。”她说话声音不大，“是要让最近的守卫能听清方位。”
一个瘦小的宫女举手问：“要是没人应呢？”
“那就往灯笼最亮的地方跑。”旁边一名退役武官接话，“记住，夜里别进死角巷道，所有岔路都有暗哨轮值。”
她们开始练习传递暗号。有人负责模拟突发情况，有人练习拉扯袖角提醒同伴。摔倒的那个很快被扶起来，没人责骂她动作慢。反而有人低声说：“刚才你反应是对的，只是地滑。”
这是我提的新规第三条。
自护课程第一天开课，已有四十七名宫女报名。名单是昨夜送来的，由我亲自划了优先级——年龄小、入宫时间短、曾被调派至偏僻殿宇值夜的优先安排。
不远处，另一个小宫女抱着蓝皮册子快步走过长廊。她走得急，但脚步稳。那是申诉簿副本。每日交接时间固定在巳时初刻，由值守房专人接收，不得延误。
我看见她在拐角处停下，和另一名宫女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人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她。她点头，把纸条夹进册子里，继续往前走。
这些动作很轻，几乎不会被人注意。但我看得清楚。她们已经开始用了。
不是被动等待救援，而是主动传递信息。
三天前，第一批放归名单送出。共十三人，全是未满十六岁且文书存疑者。其中一人老家在南陵县，父母双亡，族亲不愿收留，地方衙门本想压下此事。是我让人直接持旨前往，强行交还于其姑母家，并责令签押保证书。
昨夜听说，那孩子临走前跪在宫门口磕了三个头。不是谢恩，是谢这条活路。
我没有见她。这种告别太重，我不该出现在那里。
但现在，我站在高处，看着这片宫墙内的变化，心里有一点沉下来的东西。
曾几何时，这里的人走路都低着头，说话不敢出声。谁被叫去偏殿就没再回来，谁丢了东西也不敢报。恐惧像一层灰，盖在每个人脸上。
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依旧安静，但安静里有了动静。有人敢问问题，有人会互相提醒“那边走廊刚洒过水”，有人在发现陌生面孔时不再沉默，而是悄悄记下衣饰特征，等交班时报给督查女官。
这正是我要的。
监督若不能落地，规则就是空话。所以我坚持设独立督查组，成员不从原有太监体系选，也不由后宫指派。三人中两个来自边军退役女卒，一个是从民间选拔的识字妇人。她们每月轮换岗位，直报皇帝与守护者双审。
今日清晨，第一份巡查记录已送到我案上。
【辰时二刻，西角门守卫换岗延迟七分钟，经查为接班者途中腹痛所致，已登记备案】
【巳时一刻，冷宫井口发现新刻划痕，非近期人员所为，已封锁区域并上报】
【午前，御膳房采买账目与实物核对不符，差三斤生姜、半坛盐，疑为经手人克扣，待查】
没有大事。但正是这些小事堆在一起，才撑得起“秩序”两个字。
我转身走进阁内，打开新绘的布防图。
夜巡路线重新规划过。过去是按区域划分，现在加入了时间错峰和交叉覆盖。重点区域如宗庙、药库、冷宫四周，每两个时辰必有一次明哨加一次暗哨通行。巡逻人数不变，但路径随机，防止被人摸清规律。
地图右下角标注了三处新增暗哨点。其中一处就在原来贺家奸细逃逸的通道附近。他们以为那条路隐秘，却不知道我们已经反向布控。
窗外传来鸟叫声。一只麻雀落在檐角，啄了两下瓦片，又飞走了。
我想起春桃死前说的话。
她说：“我也想当次好人。”
那时她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眼睛睁着，嘴里还在流血。她不是为了奖赏，也不是为了活命。她是终于做了一件自己觉得对的事。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做这样的事。
我不需要她们都成为英雄。我只需要她们知道，遇到危险可以呼救，受到委屈可以申诉，看到异常可以报告。
制度存在的意义，不是惩罚多少人，而是让更多人敢去做对的事。
布防图看完，我合上卷轴，放到一旁。
外面天色渐亮，宫道上来往的人多了起来。我看见一个年长的宫女拉着年轻的小丫头，在教她怎么系腰带才能快速抽出藏在里面的铜哨。那是新规配发的应急工具，每个参加培训的人都有。
还有一个原本常被欺负的小太监，今天走路挺直了背。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是申诉簿的抄录备份，正送往档案室归档。路上有人想拦他问话，他只点头示意，脚步没停。
这些细节很小，但我都看在眼里。
改革才刚开始，我知道后面会有阻力。
地方采买集团不会轻易放手。那些靠买卖宫女牟利的官员、世家、牙婆，一定会想办法阻挠。朝中也还有人嘴上不说，背地里使绊子。说不定已经在策划反扑。
但我更清楚一点：只要第一个敢写申诉的人没被报复，第二个就会跟上；只要第一个求救的人真的得到了帮助，第三个就敢开口。
我不怕他们反对。
我只怕没人用这制度。
就像烬心火一次次焚我魂魄，只为让我听见远古妖语中的真相；我也愿意用这段时间，换来一个事实——在这座宫城里，不再有人死得无声无息。
我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宫阙。
夕阳已经开始下沉，光线照在琉璃瓦上，映出一片淡金色。宗庙的方向依旧安静，墙缝里的红光没有再出现。
我没有动身去查看。
也不是不想管，而是我知道，有些事必须等人来报，不能我自己冲在前面。我是守护者，但不能代替所有人的眼睛和耳朵。
真正的安全，是每个人都成为守卫的一部分。
楼下传来脚步声，很轻，是一双布鞋踏在石阶上的声音。抬头看去，是个年轻的宫女，手里捧着一本新的蓝皮册子。她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来。
“启禀守护者，这是今日……第一份正式提交的申诉。”
我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她。
她站着，手有点抖，但没有退缩。
她说：“有人让我转交这个。说她不敢署名，但她亲眼看见……有人在夜里往冷宫后巷倒药渣，味道不像寻常汤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