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情起萧云轩，立后风波涌
乌鸦落在台阶前，嘴里叼着半截布条。我蹲下身取下来，上面用血写着“南荒”。手指一搓，烬心火窜出，布条化作灰烬，随风散了。
我没有回头，知道他来了。
脚步声很轻，落在青石板上，节奏平稳。他走到我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牵住我的手。他的掌心有薄茧，温度很高。
我看了眼御花园的方向。晨光刚照进东隅，花树影子斜斜地铺在地上。玄色宫装上的金线狐纹映着光，一闪一闪。
“月儿。”他开口，声音低，“玄明子已除，朝堂初稳，朕欲立你为后。”
我指尖动了一下。
这话不该在这里说。不在战场刚歇的高台边，不在百姓跪拜的广场外，也不在使节等候接见的宫门前。可他还是说了。
我转头看他。他目光很亮，不像平日藏在笑意里的那种温和，是直白的、不容回避的认真。
“陛下。”我抽回手，抚过衣袖上的暗纹，“臣妾出身南荒，血统低贱，连族谱都无处可查。立后之事，需过太后那一关。”
他眉头皱起。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凤印已经交到他手里，他说那是他心之所向。如今战事平定，新政推行，民心归附，我以为他会觉得一切顺理成章。
但他忘了，有些墙看不见，却比城墙更难破。
“我不怕阻力。”他说，“你是妖妃也好，是南荒孤女也罢，这些年你护国、安民、平乱，谁能否认？”
我没答话。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急促又欢快。一个身影从花径拐角冲出来，怀里抱着一株发着微光的向属葵。
是萧景琰。
他跑得喘气，脸上却带着笑。看见我们站在一起，愣了一下，脚步慢下来。
“姨母！”他喊了一声，把向日葵举高，“你看，它又开了！”
萧云轩皱眉，抬手把他轻轻拉开：“莫扰你姨母。”
小皇子踉跄两步站稳，嘟囔道：“你们才在扰……姨母明明更像太阳，为什么不能当皇后？”
空气静了一瞬。
我看着他。那株向日葵确实像太阳，金黄花瓣由妖力凝成，不凋不谢。他说要追着光走，现在却说我是光。
萧云轩没训斥他，反而低笑了一声。
他重新握住我的手，这次抓得更紧。“听见了吗？连孩子都知道。”
我垂眼。
他知道我在犹豫。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太清楚后果。一旦提出立后，礼部要议，宗庙要告，太后要点头。而那位坐在慈宁宫里的女人，从来就不信什么功过是非。
她只认身份。
“陛下。”我轻声说，“您若执意如此，风波必起。”
“那就让它起。”他盯着我，“十年前你入宫时，我说你比那些正道之人更懂人心。现在我还是这句话。这天下，是你和我一起撑下来的。名分不过是个称呼，但我想让所有人知道——你不是妖妃，是我的妻子。”
风拂过耳侧，狐形印记微微发烫。
我没有挣脱他的手。
花树底下，晨光正好。萧景琰抱着向日葵站在一旁，仰头看天。阳光洒在他脸上，他眯着眼睛，嘴角翘着。
“姨母。”他又小声嘀咕，“太阳本来就在天上啊。”
我没有回应。
心里清楚，这一句话会传出去。今日御花园这一幕，明日就会变成宫人口中的“皇子亲言”，再过几天，民间便会流传“妖妃如日，照临万民”。
舆论一旦掀起，便不再由人掌控。
要么顺势而上，登临凤座；要么被反噬吞没，再无退路。
萧云轩察觉我的沉默，语气缓了些：“你不必现在答应。我可以等。”
“但您不能再拖。”我说，“若您迟迟不决，反倒会让人心浮动。有人会趁机推举他人，打着‘正统’旗号搅局。”
他点头：“我明白。”
“而且。”我看向他，“若您真要立我为后，就不能只靠宠爱。您得拿出东西来压住反对的声音。宗法、礼制、祖训，哪一条都能成为攻击的刀子。”
“我已经让人整理先帝遗诏副本。”他说，“其中有一条提到‘有救国之功者，可破格晋封’。当年父皇留下的密档里，也有你助风无涯破敌的记录。这些都可以作为依据。”
我微微一怔。
他早有准备。
不止是情之所至，更是谋定而后动。
“还有。”他顿了顿，“我会亲自去慈宁宫请旨。”
我立刻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是派人传话，也不是递折子商议，是要当面求太后点头。这是尊重，也是施压。
一旦他亲去，事情就再无转圜余地。
“陛下。”我终于开口，“若您做了这个决定，就不要再回头。”
“我也不会让你回头。”他看着我，“从今往后，你的身后，就是我的江山。”
萧景琰忽然插嘴：“那以后我是不是该叫姨母‘母后’了？”
萧云轩瞪他一眼：“你还小，不懂这些。”
“我不小了！”他不服气，“我知道母后是要和皇帝一起管天下的！工部尚书昨天还说，新政能成，全靠娘娘主持大局。连冷宫的老宫人都说，您来了之后，宫里没人饿死了。”
我心头一震。
这些话本不该由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出来。可他说得认真，眼里闪着光。
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景琰。”我低头看他，“你现在叫我姨母，是因为我还不是皇后。但你要记住，无论我是不是皇后，我都不会放任任何人伤害你。”
他用力点头：“我知道！您送我的玉佩我一直戴着，晚上睡觉都不摘！”
我笑了笑。
那枚玉佩里封着一道护魂咒，是我亲手刻的。不是为了讨好他，是为了保命。毕竟他是宫女所出，命犯天煞的传言至今未消。
“你好好读书。”我说，“将来这江山，也需要有人真心去守。”
他挺起胸膛：“我要当明君！像您和父皇一样！”
萧云轩拍了下他脑袋：“先把你昨日的策论写完。”
小皇子吐了吐舌头，抱着向日葵往后退了几步，又抬头看我们。
“你们继续谈吧。”他说，“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他靠着一棵梅花树坐下，把向日葵放在膝上，仰脸望着天空。阳光穿过枝叶，落在他脸上，斑驳一片。
我和萧云轩并肩站着。
风再次吹来，带着初春的暖意。远处广场上的百姓还在跪拜，祈福伞连成一片。各国使节列队等候召见，西漠的驼铃声隐约可闻。
一切都显得平静。
可我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开始酝酿。
“你说得对。”萧云轩忽然说，“这事不能拖。今日午后，我就去慈宁宫。”
我看着他：“您确定要现在提？”
“越早越好。”他握紧我的手，“我不想再让你站在阴影里。你是光，就应该在光里。”
我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这一刻，我不是在权衡利弊，而是在确认他的决心。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依赖秘档预言的君王。他是真正愿意为一个人，对抗整个旧秩序的人。
“好。”我终于点头，“若您去了慈宁宫，我便在凤仪殿候旨。”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但他没说话，只是将我的手贴在他胸口。那里跳动有力，一下一下，像是承诺。
萧景琰忽然叫了一声：“你们快看！”
我们同时转头。
他指着天空。一只白鸟正从南面飞来，翅膀展开，掠过宫墙，直直朝御花园飞来。
它嘴里好像叼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