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云济的话，四目凶虎却是有些意外。
平常，这王云济就是最忤逆它的，现在它竟没想到对方会站在自己一边，为自己说话。
“你不必在我面前演苦肉计，他们仨你也看到了，只要实话实说，我便能放了你。”
四目凶虎对王云济道。
“大王！非也，这真是我的所思所想，而非苦肉计。”
王云济面色平淡地说道：
“我的出生，便是罪恶的，我生在一个富商家中，出生便要继承良田万亩，豪宅数座。每每看到租种我家田地佃农吃不饱饭，我都心生怜悯，想着以后若是继承家产，一定减少租子，让佃户都能吃得饱饭，现在看来也不过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在我童年时，我爹就常常去一间阔气寺庙上香供奉，我对此嗤之以鼻，就算给庙里的菩萨塑了金身又何妨？高高在上的菩萨还不是看不到人间疾苦，现在看来，或许这就是一切罪恶的开端。”
“我爹在我成年后没多久，便走了，留我继承了家业，继承家业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断了寺庙香火供奉，拿出这些钱财给县里修了路，搭了桥，比起给泥塑修金身，我认为让县里的交通便利起来，大家才能吃饱穿暖，这时，县里便传出来我被邪鬼附身的传闻。我毫不在乎，因为我看到偏远村镇的村民因为我修的路，能把家里的菜卖到县里，多赚几文钱，积攒一年，便能多买一件熬过冬日的衣裳，不至于冬天被冻死。”
“接着，我又减了佃户的租金。这时，四处又传闻我家赚了太多黑心钱，做了太多恶事，所以我要堵佃农的嘴，金光菩萨迟早会降下神罚。我当时仍不自知，直到发生了洪灾，冲垮了我之前修的桥，冲毁了新修的路，淹死了佃农们即将成熟的粮食。”
“而这一切，都是我断了金光菩萨的香火钱，所以金光菩萨降下神罚，惩罚方城县，是我让县里百姓流离失所，我罪有应得。”
“后来，知县和校尉找到了我，说赈灾粮不知去向，找我家借点粮食，我知道这是要接济难民的，就欣然答应，拿出了家里的存粮。但是没过几天，知县就又找到我，告诉我，粮食又不见了，我让家丁去查，发现知县和校尉私下把这些粮食卖了，因为这些粮食品相不错，能够卖出高价。我便不再把粮食借给知县，而是自己在城南分发粮食，还立了粥铺，接济难民。”
“这时，我又发现，许多县里还能吃上饭的人家，也来求粮，拿米，喝粥，就算是我家的粮食也撑不了多久。于是，有人向我提议，在米粮中掺杂沙石。穷苦人吃惯了掺杂杂质的粮食，真正需要救命粮食的也不会在意这些。我采纳了他的意见，果然和他所说的一样，来拿粮的人少了很多，但我的名声也更臭了几分。”
“对此，我并不在意。因为本就是我的错，引来了天灾，一切都是对我的惩罚。倘若我不断掉金光寺的香火钱，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王云济平静地说完这一切，林禅却皱了眉，道：
“你是最善良的，只是时运不济。”
林禅早就用【见业瞳】看过王云济，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没想到这么冤。
别的伥鬼都是恶业缠身，只有王云济身上还有四分之一的善业，比四目凶虎的善业多多了。
要知道，鬼物这种东西，存在本身就是恶业深重。
常人多存在世上一天，啥也不做，最多也就是积累无记业罢了，鬼物则没有无记业，多存在一天，便多积累一天恶业。
而王云济，能有这么多善业，说明生前就不是恶人，死后也很少行凶。
就像之前他以钱财诱惑林禅的时候，说话就是慢吞吞的，一点都不积极。
四目凶虎也意识到王云济是最冤枉的那一个，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这就放你！”
四目凶虎口吐白烟，让其融入王云济灵体。
王云济原本虚弱的灵体，融合了这白烟，凝实了不少，但是他并未离去。
“我只吞了你一人，并未吞你的家人，你现在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就是。”
四目凶虎对王云济，道。
“大王！我知自己罪业深重，没有颜面魂归故土。”
王云济道。
“你是在嘲讽我不识善恶？故意来激我？”
四目凶虎呲著牙，凶神恶煞地说道。
“大王！不识善恶的是我。”
王云济并不畏惧，看着四目凶虎的眼睛，道：
“原先我的确想的是我一生行善，从未做过恶事，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落得凄惨下场。都说善业结善果，恶业结恶果。我得了如此下场，便说明我之前做的事情，并非善事，所谓善，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吧！真正的善，或许应该是给菩萨塑金身。”
听到这里，林禅明白了王云济其实分得清黑白善恶，只是他很迷茫。
做善事却不得善果，于是他否定了自己的过去。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这一世的善因，未必在这一世就能结善果。”
这时，林禅开口说道。
听了林禅的话，王云济陷入思考，随后豁然开朗，彻底释怀。
他这一生行善并非徒劳无功。
只是，还未到结果的时候罢了。
王云济并不是想问清楚因果缘由，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解脱的借口，林禅所说刚好可以让他从这善恶因果中解脱。
“小先生，我明白了。”
王云济对林禅作了一揖，随后化作金光散去。
林禅感觉有什么东西融入自己的身体，又很快散去。
林禅只知道，自己身上的善业又多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这些善业有什么用，但是积累多点总是没有错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还有一只四目凶虎正在自己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四目凶虎盯了林禅良久，忽然动了，缓缓向林禅走去。
林禅感知不到四目凶虎的情绪，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自己今日揭开了这四目凶虎虚伪的面具，让其痛失四个，不对，五个手下。
而且，最后一个手下，王云济在转世之前还狠狠嘲讽了这凶虎一番，嘲讽完拍拍屁股就投胎去了。
自己也是嘴贱，偏要应和一下。
现在好了，只剩下自己直面四目凶虎的怒火。
都知道它是一个又坏又蠢的老虎，你惹它干嘛！！！